第241章
,只是站在一边默默流泪,什么话都不敢说。 当时的楚昭才九岁,刚刚跟了徐敬甫没多久,楚夫人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了。应香看起来与他一般大,穿着很破旧,皮肤却很白,纵然没有打扮,眉眼却能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平静,不哭不闹,站在原地,楚昭停在对面街上看她的时候,这女孩子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却又似乎能透过她的眼眸,看到她深刻的悲哀与绝望。像是对已经明了的命运束手投降,无力反抗。 一瞬间,楚昭想到了叶润梅。 他令小厮拿两份银子将应香买了下来,回去对楚临风说自己缺个贴身侍女。楚临风还以为楚昭是存了别的心思,他自己风流,对儿子的这般行为不仅不恼,还极为欣赏,至此,应香就留在了楚昭身边。 这些年,应香话不多,与她娇媚浓艳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是她安静顺从的性子。她也长得越来越美,楚昭心里很明白,美貌是会招来祸患的,他能护着应香的日子,很有限。 大抵是他眼中的怜悯为应香所察觉,应香愣了一愣,过了片刻,才抿了抿唇,问:“四公子,此事与奴婢有关?” “今日我去了太子府,”楚昭道:“太子知道了你。” 屋子里静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应香才平静的道:“奴婢明白了。” 她的回答顺从而温柔,就如当年在青楼门外即将被生父卖掉的那一刻般,很自然的接受了她的命运,仿佛一早就料到如此。 楚昭动了动嘴唇,最后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应香反而笑了,她走到桌前,如往常一般给楚昭倒茶,茶是提前在炉子上煨着的,这样等楚昭回来,喝的便是热茶,这样冷的天,是要喝些热的暖胃。她将茶盏递到楚昭身边,轻声开口,“跟了四公子这么久,奴婢已经知足了。日后奴婢不在,四公子记得照顾好自己。” 楚昭接过茶,没有说话。 应香跪下身去。 “这么多年,承蒙公子照顾,应香无以为报,临走之时,给公子磕个头吧。”她对着楚昭轻轻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下,仿佛重逾千金。 最后一个头磕完,她久久俯身,没有起来。 楚昭没有阻拦她的动作,过了很久,应香重新站起来,她冲楚昭行礼,“那么,奴婢先回屋收拾行礼了,公子保重。” 说罢,就要出门。 “应香。”楚昭叫她的名字。 应香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里陡然间生出一线期望,那期望很隐秘,然而在夜里,又比星辰还明亮。 楚昭避开了她的目光,像是不忍再看,沉默片刻,他才吐出两个字。 “保重。” …… 楚家的这些事,禾晏并不知晓。 这些日子,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许家那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银子的驱使下,福旺总算是比他先前说的八九日找到秦嬷嬷的下落,提前了几日。 禾晏得了消息去许家附近的茶馆时,福旺便一脸笑意的凑上前来,仿佛做了什么令人骄傲的好事,迫不及待的讨赏。 禾晏见他如此,知道必是有了大收获,心中亦是一喜,就问:“可是有了下落?” “公子唷,”福旺很会来事,先不说事情结果,只将自己这些天来调查的辛苦与危险说了好一通,才道:“小的可是赌上性命替您办事。你可不能不心疼。” 禾晏笑了笑,将袖中最后一枚银子放到了桌上,至此,她也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了。不过当着福旺的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小哥替我办事,我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些银子不过是小头,倘若日后你能替我办更多的事,银子只会花不完。” 福旺闻言,眼睛一亮,心中有了底。他就怕做完这单生意,这神秘人就此消失。银子来得如此容易,自然想做一笔长线生意。这人的意思,还有其他事要交给自己办,福旺心里就高兴了几分。 “那秦嬷嬷的下落,小的已经帮公子打听好了。秦嬷嬷有个相好的,先前住在城外的牛家庄上。不过小的又打听到,自从秦嬷嬷逃走去找这相好的后,他们便不住在牛家庄了。这个相好的姓牛,原来是个铁匠,牛铁匠有个亲戚,住在离牛家庄十几里远的荒山里,那山那么大,要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他们住在山里,总要换粮食布油,每月的初十,牛铁匠都要下山去附近的集市采买食物。他自己也帮人做一些活计,去买食物的那天,也会把打铸的铁器放在一处叫‘昌茂铁铺’的打铁店进行售卖。” “公子想要去找秦嬷嬷,可以先去找那间‘昌茂铁铺’,等初十的时候,牛铁匠下山时,便能找着牛铁匠。只有牛铁匠知道秦嬷嬷在什么地方。”福旺狡黠的一笑,“至于怎么让牛铁匠开口,就看公子自己打算如何做了。” “你说的这些消息,可是真的?”禾晏问。 “千真万确,小的哪里敢欺瞒公子?”福旺忙道:“只是如今大爷也在令人查探秦嬷嬷的下落,小的是走了许多门路才查到这里,大爷未必就不能查到。公子倘若很急,最好快些赶去那家铁铺。如果被大爷捷足先登……” 他倒并非是真的好心为眼前这神秘人所考虑,只是怕神秘人没能找到秦嬷嬷,就此消失,日后就没了这么轻易挣得的银子供他花用了。 禾晏心里也有些激动,她原本来许家,也只是想找证据,并未想到会找到活口。而如今福旺居然打听的如此细致,实在是意外之喜。 “此事你做的很好。” 得了夸奖,福旺心花怒放,仿佛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朝自己源源不断的涌来,顺口就道:“替公子办事是小的的福分,公子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别的不行,也就是腿脚勤快些,要是能帮得上公子的忙就太好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禾晏倒真想起另一桩事情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可知你们府上如今的这个许大奶奶,近来可有什么不对?” “大奶奶?”福旺一愣,越发觉得面前人琢磨不透了。先前说贺姨娘是他过去的相好,难不成眼下这个许大奶奶也与他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干系?这样的话,自家大爷脑袋上岂不是绿云罩顶,一时间,福旺十分同情许之恒。 禾晏并不知道眼前这小厮脑子里早已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只问:“你不知道许大奶奶的情况吗?” “小的只是个守门的,”福旺笑道:“大奶奶的院子里都是婢女婆子们在伺候,小厮少得很。公子真要打听,小的也可以跑跑腿,不过……” “不过什么?”禾晏问。 那一日在玉华寺撞见禾二夫人与禾心影没多久,她就遇到了刺客,禾晏想来想去,觉得都与禾如非脱不了干系。虽然禾心影什么都不知道,但以禾如非的谨慎,未必会放过她。与这个妹妹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禾晏并不希望她出事。 “不过这几日大奶奶似是身子倦乏,都没怎么出门了。夫人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着她。”福旺道。 禾晏心头一紧。 许夫人出门不带禾心影,本来也没什么,偏偏是从她去了一趟玉华寺后……实在让人不能不猜测禾心影是被许家人软禁起来了。 “福旺,”禾晏看向面前的人,“我再请你帮我做一件事,盯着许大奶奶。倘若许大奶奶出了什么事,或是有什么问题,请你到茶馆里找那个脸上生麻子的伙计,告知一声。” 福旺虽有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嘞。” 事情交代完,两人分头离开。禾晏先走,福旺后走,福旺走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对面街角的一处绸布铺前,有人影藏在铺子前的圆柱后,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走了出来。 是一个黑衣的女子。 …… 夜里,肖家书房的门被打开,有人从外面进来。 肖珏将剑挂回墙上,脱去外裳,刚转过身,外头有人敲门。 “进。” 进来的是一身黑衣的鸾影。 肖珏没有看她,走到桌前,桌前堆着一叠信件,他随手拿起几封翻了翻。 鸾影道:“少爷让属下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青年正抽出一张信纸,闻言并未抬头,只道:“如何?” 鸾影有些踌躇。 肖珏手上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鸾影下定决心,低声道:“属下在许家门口守了三日,今日等到了禾姑娘。”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禾姑娘与许家守门的小厮在附近的茶馆里坐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属下问过茶馆的伙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见过几次面。” 肖珏将手中的信丢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她淡道:“你查到了什么?” “那个守门的小厮叫福旺,近来手中银钱丰厚了许多,在许家找一个叫秦嬷嬷的人。秦嬷嬷曾是许之恒宠妾贺宛如的奶妈,但贺宛如病死后,秦嬷嬷就失踪了。” “属下猜测,禾姑娘是给了福旺一笔银钱,托福旺打听秦嬷嬷的下落。但奇怪的是,许家大爷许之恒如今也在到处找秦嬷嬷。” 鸾影说完,也不敢去看肖珏的神情。禾晏竟然背地里与许家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对于肖珏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一个怀着诸多秘密的女子,总让人猜疑。 “这个叫秦嬷嬷的人,看来很重要。”青年把玩着手中的镇纸,油灯的阴影下,看不清楚他是什么神情。 “秦嬷嬷的下落查到了吗?” 鸾影颔首:“查到了。” ------题外话------ 无二更了?_? 第二百一十二章 抢先 朔京的冬天,一日比一日更冷。 夜里下了雨,第二日清晨,地面便沾上了一层潮湿的冷意。到了十月初十那一日,禾晏早早的起了床。 禾绥与禾云生天不亮就走了,他们一个要上工,一个要上学,禾晏在他们出门后就起了身,点了一方蜡烛,悄悄地梳洗完毕,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青梅睡得正熟,现在还不到起来做饭的时候,禾晏知道赤乌住在院子里的一间空房里,上半夜守夜,下半夜休息。不过这人心思敏捷的很,怕被发现端倪,禾晏拿出了前生在前锋营里突袭潜伏的功夫,走完了从院子里到院子外的这段短短路程。 香香看了她一眼,似是对她的行为不解,禾晏摸摸马头。禾云生真是很爱惜这匹马,还特意配了一副马鞍,不过到底是舍不得骑,马鞍都是新的。只是今日她要出城,如今是真的穷的没钱租用马车了,也只能先请香香帮忙捎她一程。 禾晏翻身上马,就在朔京城这个冬日朦胧的晨光中,向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鸡叫第三声的时候,青梅打了个呵欠,起床去烧水。烧水炉放在院子外,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在寒冷的清晨生出一点暖意。她先是去厨房,将粥熬上,又去院子里给马厩里的水槽加水。 禾云生爱马如命,从前喂马都要亲自喂,只是如今学业繁重,每日早出晚归,实在不能时时照料,便将这个荣耀的任务交给了青梅。青梅也不敢怠慢,权当香香是府里第三位少爷,悉心照料着。 往日她走到“马厩”的时候,香香听到她的声音,便会来回踱步,今日却安静的不同寻常。青梅有些担心,莫不是病了?近日来天冷的很,人都容易受风寒,何况是马。青梅走到马厩前,提着风灯一看,霎时间愣住了,片刻后,她回过神,向着禾晏的屋子匆匆跑去,边跑边喊:“姑娘,姑娘不好了!香香……香香被偷……” 门被推开,青梅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她心中慌乱,四处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禾晏的影子,怔了片刻,大哭起来。 “哐”的一声,又是门被打开,一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出什么事了?” 赤乌揉着额心,不得不说,禾家实在是太穷了。院子里除了三间屋子,竟没有别的客房。禾绥是个实诚人,要将自己的屋子腾给赤乌住,禾云生也勉强同意与赤乌同住一屋,被赤乌断然拒绝了。他虽然素日里不讲究,却也没有不要命到这个地步,去人家府上做侍卫保护主人家安危,保护到主人家正屋里去了。最后想来想去,禾绥便只能将院子里最里间的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给腾了出来。 这屋子很小,去掉杂物后,只能放得下一张床。赤乌要走的话,还得斜着身子。虽然在肖家也是做侍卫,可待遇天差地别。纵然禾家已经尽力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但很多时候,赤乌都恨不得自掏腰包,让禾家换一个大些的宅子。 他昨夜守了上半夜,下半夜回屋休息,此刻一醒来,就听到这小婢子哭的肝肠寸断,遂起来询问一声。 青梅转过身,见到赤乌吓了一跳,赤乌平日里在院子里不声不响的,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只是夜里在杂物间睡觉,实在是很没有存在感。是以有时候青梅都要险些忘记屋里还有这个人。此刻赤乌出现,青梅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扑上来就道:“赤乌公子!姑娘和香香都不见了,被人抓走了!” 赤乌:“……” 他道:“我去看看。” 禾晏的寝屋花里胡哨的,四处挂着香囊红帐,赤乌被骇的不轻,若非不得不进,他才不想看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禾晏随性自在的外表下,竟然如此爱娇。回头得将此事告诉白容微,白容微日后为肖珏布置新房的时候,才能恰好如禾晏的意。 他只看了几眼就走出房间,青梅跟了上来:“赤乌公子,怎么样?” “她不是被抓走的,她是自己走的。” “怎么可能?”青梅不信,“姑娘怎么会不声不响的自己离开?就算要走,也会打招呼的。赤乌公子,”她狐疑的将赤乌上下打量一番,“你该不会怕是不好向肖都督交差,便将责任往我们家姑娘身上推吧。” 赤乌忍无可忍,“姑娘看清楚,你们家小姐被抓走之前,还认真叠好了被褥。”被褥是凉州卫新兵的叠法,四四方方,如一个方形的豆腐块儿,一看就是出自禾晏之手。“请问哪个刺客抓人之前,还要等她叠好被子再抓?” 青梅:“可是……” “抓人就算了,连人带马一起抓的,在下也从未见过。” 青梅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把刚刚对赤乌的指责和怀疑全部忘记了似的,又客客气气的问道:“那么赤乌公子,您能不能想到,姑娘为何要不告而别?” “恕在下不知。” 赤乌心中也是一肚子火气,这院子里只有青梅和他两个人。看青梅这傻乎乎的样子,禾晏哪里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的偷偷出府,毫无疑问,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跟着她! 现在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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