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过是懒得做罢了。如今既拿官位来说事,一个贤昌馆暂且还不能在右军都督面前造次,便拉了一把魏玄章,挤出一个笑来:“哪里的话,肖都督想看,随时都可以,禾将军的笔墨都在书房里存着,二位随我来。” 魏玄章大怒:“黄三才……” “馆长,”黄三才凑近他身边,低声道:“那可是肖都督,况且如今咱们每年春招的学子,多是冲着肖都督与禾将军二人的名号而来。得罪了肖都督,日后肖都督放出话去,旁人都去国子监了,咱们贤昌馆还招的到什么好人才!” 魏玄章不说话了,他只会教书育人,并不懂政治生意,寻常杂事都是由黄三才这个滑头去打点。此刻听黄三才说的话,心知他说的有理,到底面上挂不住,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魏先生就是性子古板了些,其实并无恶意,”黄三才还不忘拉拢禾晏,“禾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禾晏笑眯眯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 黄三才将二人带进贤昌馆的藏书阁,就自己先退出去了。藏书阁一共三层,最上头一层,保留着过去学子们留下的笔墨。过去近几年,贤昌馆最为出名的也就是禾晏与肖珏二人,是以他们留下的文卷书画,封在了同一张架子上,上面一排是肖珏的,下面一排是禾晏的。 禾晏抽出一摞考卷,随手拿出一张,正是算数一门,上头清楚地画了一个“丙”。满纸都是错。 禾晏看到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将考卷藏到了身后,肖珏扫了她一眼,嗤道:“又不是没见过,藏什么藏。” 禾晏嘴角一撇,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公平。” 肖珏抽出一本书,随意翻了翻:“什么不公平。” “你想啊,”禾晏认真的回答,“你认识我的时候,是处于我人生的低谷,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好。你看到的,就是我最糟糕的样子。等我上了战场,什么都会了,最厉害的时候,你又没有看到。” “但是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就一直这么厉害,”禾晏道:“难道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肖珏失笑,正要说话,忽然间,看向楼下,神情微变:“有人进来了。” “不是吧?”禾晏低声道:“黄先生不是让我们自己寻书,怎么还会放别的学生进来,那些学生瞧见了我们,岂不是又要热闹一番?”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因为上楼的脚步声,明显是会功夫的。肖珏与禾晏对视一眼,两人飞快闪身到另一排书架后。这里书架与书架之间距离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个人一道藏在拐角处,便只得面对着面,挨得很近。 肖珏个子很高,禾晏微微抬头,几乎就要碰到她的下巴,二人呼吸相闻间,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禾晏不由得手心出汗,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然而这紧张还不过片刻,她的目光就凝住了。自楼阁下偷偷上来的人极快的窜到方才他们站的那排书架上,紧接着,掏出火石,点燃了禾晏那一排的书架。 火“腾”的一下燃起来,禾晏与肖珏飞身而出。 “住手!” 第二百二十章 纵火 来放火的人万万没想到,安静的藏书阁里今日竟有人在,一时措手不及,待想跑,已经被肖珏拦住去路,他自是功夫不敌,交手不过一招,就被肖珏卸了胳膊。 禾晏早在肖珏与这人交手的时候,就抓起一边的长毯扑火。好在火势不算大,这人大约想着满楼阁的纸卷易着,便没有用膏油。否则真要算起来,他们二人也不一定扑的灭。 这火扑灭的及时,只烧着了半本书。禾晏对肖珏摇头,“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二人看向地上的人,这人年纪不大,穿着布衫,乍一看过去,像是贤昌馆的学子。他被肖珏卸了手脚,暂且动弹不得,禾晏注意到他的虎口处有练武留下的痕迹,不由得皱眉道:“好似不是贤昌馆的学生,应当是蒙混进来的。” 寻常学子,纵然学馆里有武科,老茧却也不至于如此厚重,一看就是长年累月练武所致。肖珏俯视着他,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只是盯着肖珏,并不说话。 “等一下。”禾晏似有所觉,上前一步,握住他的下巴,肖珏阻拦不及,下一刻,禾晏道:“他说不了话,是个哑巴。” 对方被握着下巴被迫张嘴,嘴巴里空空荡荡,只有半截舌头。 “很危险。”肖珏将她拉起来,往身后一带,“别靠太近。” “对方找了个哑巴来,处心积虑混进贤昌馆,就是为了在藏书阁放一把火。”禾晏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看向肖珏,“看来有人同我们想到一处了。” 在藏书阁里,虽也有珍奇孤本,却也不至于让人铤而走险。何况对方派人来还不是为了偷窃,是为了放火,不偏不倚,还恰好烧的是“禾如非”过去的那一架。正如禾晏与肖珏今日来贤昌馆,是为了找到“禾如非”过去的笔迹以备不时之需,真正的禾大少爷,看上去也心虚气短,才会迫不及待的让人来毁尸灭迹。 肖珏问:“你打算如何?” 禾晏低头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经变得轻松,“既然有人觊觎‘禾将军’的手记,不如就先由我们代为保管。至于这人……先告知黄先生,看他怎么说吧。” 黄三才得了消息过来的时候,尚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才放肖珏与禾晏二人进藏书阁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怎么就突然有人放火了? “黄先生,”肖珏朝地上的人示意,“这个人可是学馆的学生?” 黄先生仔细瞧了瞧放火人的脸,摇了摇头:“不,不是,我从未见过此人。” “那就是了。”肖珏点了点头,“此人混进学馆,刚刚放火不成,被我撞见了。” 黄先生赶紧去查看方才起火的书架,地上散落的考卷,那半本焦黑的书籍,以及楼阁里焦木的味道,无一不证实着肖珏没有说谎。刚才的确有人在此放火。 “这……这是为何?”黄三才有些茫然,“此人与我们贤昌馆有何仇怨,为何要独独放火藏书阁?” 还好是藏书阁不是学馆,但倘若方才肖珏与禾晏不在此地,藏书馆寻常进去的人极少,等被发现起火的时候,只怕也来不及了。思及此,黄三才的心里便涌上一层后怕。 “这人是个哑巴,”禾晏笑道:“说不了话。” 肖珏声音冷漠:“恐与乌托人有关。” “乌、乌托人?”黄三才吓了一跳,“乌托人怎么会出现在朔京?” 肖珏不动声色的开口,“此事机密,还望黄先生为我保密。既是乌托人的阴谋,不如将计就计,烦请黄先生等一下对外宣告,藏书阁着火,烧毁一架藏书,幸而救火及时,没有酿成大祸,不过……飞鸿将军的手记,全部毁去,未有遗留。” “这……”黄三才还是很纳闷。 “事关社稷,”肖珏目光锐利如电,“还望先生以大局为重。” 黄三才打了个哆嗦,“自、自然。可是禾将军的手记……” “我与他乃同窗,也只是一些寻常笔墨而已,我带回肖家保管,日后等幕后真凶水落石出,再原物奉还。” 黄三才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再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总是懒倦淡漠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和过去截然不同。 他恭敬低下头去,轻声道:“全凭肖都督做主,至于这人……” “我来解决,黄先生只管对外宣称,有人烧死在火里就是了。” 黄三才点头称是。 等嘱咐黄三才的事做完,过了一会儿,赤乌跟了进来,将方才放火的哑巴带走了,顺带拿走了整整一麻袋“禾如非”的手记。 禾晏与肖珏这才往外走,边走边道:“肖珏,刚刚的事……可行得通?” 黄三才到底不是肖家人,不知道究竟能为他们保密多少,禾如非亦不是傻子,好端端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纵然黄三才对外传言藏书阁失火,禾如非未必会信。 “无事,此事交给我。”肖珏回答。 禾晏想了想,“我想,许之恒大概还在四处寻找秦嬷嬷的下落,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肖珏漫不经心的一笑,“放心吧,许家的手,伸不到肖家来。” 禾晏稍稍放心了一点,不过今日原本到贤昌馆忆起旧识的轻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事打乱。不免有些沉重,才同肖珏走到门口,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禾姑娘”。 禾晏抬头一看,见不远处,站着一穿着靛青长袍的男子,温润如兰,正是楚昭。 他亦瞧见了禾晏身侧的肖珏,眸光微微一凝,不过须臾就笑意如常,上前招呼道:“肖都督,禾姑娘。” “楚四公子怎么在这里?”禾晏笑着问道。自从那一日文宣帝赐婚的宫宴过后,她就不曾见过楚昭,只知道徐家与楚家正在为他与徐娉婷的婚事操持。比起禾晏家世不高来说,楚昭与徐娉婷的这一桩姻缘,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更门当户对一点。 虽然……禾晏并不认为,楚昭有多喜欢徐娉婷这个未婚妻。 “出来办点事。”楚昭温声回答。 禾晏注意到今日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婢子,容色平平,并不是应香,不由得多看了那婢子两眼。那婢子竟也不怕,直勾勾的看回来,目光隐有审视之意,禾晏思忖片刻,便明白过来。想来是那位徐娉婷小姐,看楚昭身边的应香太过貌美,不放心,便换了个丫头来跟随。名为伺候,实则监视。想来也是,毕竟楚昭有一个风流成性的亲爹,他自己容貌又出众,难免想得多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楚昭就有些可怜了。身为男子,却连自己身边的丫鬟的去留都无法决断,如今只是一个开始,待日后成了亲,那位徐娉婷小姐只会变本加厉。 那婢子看禾晏的目光也带着点防备,活像是楚昭就是块油汪汪的大肥肉,街上所有的女子都是饿狗一般,盯得极紧。禾晏不欲惹祸上身,更不想白白被人当了靶子,就道:“我与肖珏还有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楚昭听到“肖珏”二字,先是一愣,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一番,随即笑道:“如此,改日再聚。” 禾晏颔首,拉着肖珏匆匆走开。倒是楚昭,在他们二人走后,看向贤昌馆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身侧的丫鬟催促:“四公子,时候不早,还是先去绸缎铺选料子吧,小姐说了,所有喜事的相关事宜,都要四公子亲自看过呢。” 年轻男子掩住眸中阴霾,微笑道:“好。” …… 许家的门口,小厮福旺手里抱着个扫帚,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扫地。 一晌午的时间都这样心不在焉,事实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一位出手大方的神秘人,自从上次将秦嬷嬷的下落告知对方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福旺感到很失望,他原先还想着从这人身上大捞一笔后再离开,没想到就这不见了。他一时有些后悔,是否不该将秦嬷嬷的下落这么早说出来,或许时间拖得再久些,还能多在对方身上榨出点油。 一旦习惯了银子来得容易的路子,再回头看那点月钱,福旺便觉得格外不满足。 他扫着扫着地,忽然间,一枚铜板滴溜溜的从面前滚过,福旺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想要捡起来,猫腰走了几步,突然间,铜板被一只靴子踩住了。他一怔,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高大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低声道:“可是福旺?” 福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回答:“正、正是。” “街头拐角处茶馆,老地方见。”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抬脚,转身离开了。 福旺愣愣的看着那枚被踩脏的铜板,猫腰将铜板捡了起来,擦了擦上头的污迹,揣进袖中,心跳的飞快。待出去上茅厕的同伴回来,福旺便借口自己腹泻为由,趁机开溜,去了那家往日与神秘人相约的茶馆。 仍是最里头的那间茶室,方才的男子已经落座,福旺走了进去,心中狐疑。这人虽然穿着打扮与上一回那人十分相似,却并不是一个人,比起上一个神秘人来说,眼前的这人,身材明显要高大的多。 “公子是……” “上次托你找秦嬷嬷的人,现在来不了了,日后与你交易的人,是我。”飞奴哑着嗓子道。 肖珏要他来许家一趟,为的就是与这个叫福旺的小厮做一笔交易,同时将禾晏从此事中安全的摘离出去,避免留下把柄。 福旺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请问,先前那位公子……” “死了。”对方的声音极为冷酷,“所以,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也不要看。” 这冷冰冰的话将福旺骇了一跳,他虽贪财,却也惜命,听闻上一位神秘人死了,不由得思绪万千,毕竟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要他去打听秦嬷嬷的下落。 “那……公子找我所谓何事?”福旺试探的开口。 “我要你在许家,搜寻所有死去的那位许大奶奶生前旧物,如与许大奶奶有关系的旧人,亦要找寻他们的下落。”男人说的言简意赅。 先前是找同贺姨娘有关的人和事,如今又变成了许大奶奶,这是为何? “我……”福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眼前这人从身边拿出一个匣子,放到桌上,将匣子打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数十锭白银。 福旺看的眼睛都直了,这可比上一位主儿出手大方的多。那一位给银子是一锭一锭的给,何时有这样的大手笔。一时间,福旺便将方才的胆怯抛之脑后,满心满眼的都是银两。 “如何?”飞奴问。 “好说好说。”福旺将匣子往自己身前一揽,乐得嘴角开花,“小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将这件事给公子办好。” “这事可不简单,”飞奴刻意压低声音,“你们家大爷,势必会盯着你的动作。” “无事,府上亦有松懈的地方,只是大奶奶去世已久,当初的旧物大多都跟着遗体一块儿埋葬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福旺大抵是被眼前的银子晃花了眼,绞尽脑汁的又想了一会儿,才道:“不过,大爷对大奶奶用情至深,大奶奶从前住的院子,如今仍旧还保持着原先的模样,或许其中能找到一两件旧物。只是院子有人盯着,不大好进,不过,”他讨好的笑道:“小的再想些办法,应该也能进去。” 这人果真见钱眼开,或者说,之前的禾晏已经将他骨子里的贪婪吊了出来,眼下一发不可收拾,倒是省了飞奴的许多力气。 飞奴看向福旺,似是满意,道:“甚好,这些银子只是定金,倘若你能将我托付的事情办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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