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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Bryan又问,“是因为喝酒,因为冷风吹,因为歌声吵?” 周珞石说:“因为烦躁。” Bryan跪在他身边,伸出手指为他揉按眉心和额角。 周珞石没拒绝,却皱眉道:“跪着像什么话。”他伸手一拉,把弟弟拉到腿上坐下,又动了动腿,把放麻的左腿换到右腿上面。 Bryan面对他坐着,双膝分别跪在他大腿两侧。太近了,呼吸可闻,甚至能看清根根分明的睫毛和嘴唇上的细纹。 Bryan颤抖地伸出手,一点一点描摹少年眉骨的形状,从眉心到额角,轻轻揉按。 周珞石似乎是舒服了些,微蹙的眉心松开了,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他就这样微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坐在光影交界处,一半明一半暗。 侧脸,下颌,鼻梁,眉骨,每一处都写满了少年人扑面而来的朝气与英俊。 Bryan轻声问道:“哥哥,好些吗?” 周珞石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在微仰的动作下,喉结的轻微滚动被无限放大,在Bryan眼里如慢放的一帧帧动画。 “以后要少喝酒。”周珞石懒懒地说,“或者在家多练练。”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Bryan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听见哥哥在说什么。他闻到了衣领上的洗衣液清香,和清淡的酒香。 “好的,哥哥。”他一边尽心地为哥哥按揉额头,一边忍着颤栗说话,“爸妈会生气吗?” “不会。” Bryan盯着近在咫尺的喉结,每一下的滚动都拨动他的心弦。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凑上去亲一亲那喉结,可他当然不敢。 就在这时,周珞石似乎是腿麻了,再次动了动,把右腿换到左腿上。 Bryan没坐稳,被颠得向前一扑,牙齿磕在了哥哥的喉结上,他懵懵的,下意识啃了啃,舔了舔。 周珞石吃痛地嘶了一声,震惊地拎住他的后脖颈:“你属小狗的?啃我做什么?!” 察觉到犯错已经太迟太迟,Bryan惊慌无比,无措地张了张嘴:“汪汪?” 第8章 生闺女 喉结处的啃咬感和潮湿感仍在,周珞石用手背擦了擦,震惊地盯着面前的人。 Bryan惊慌地又叫了几声:“汪汪汪汪汪?” 周珞石:“” 他警告:“不许随便咬人,听到了吗?” Bryan松了口气,一个劲儿地连连点头。他生怕哥哥收回大腿的使用权,立刻调整了坐姿,跪在两侧的膝盖紧紧夹住哥哥的腰臀,坐得十分稳当,不会再被颠下去。 周珞石握住他的膝盖往旁边推:“别靠那么紧。” Bryan乖乖地哦了一声,继续帮哥哥揉额头。他们坐在最靠里的角落里,背后是玩骰子和唱歌的众人,此处像只属于两人的秘密天地。 “哥哥,你为什么不非常想谈恋爱?”在这样的环境下,Bryan的胆子也变大了。 周珞石闭着眼睛仰靠着沙发,懒洋洋地说:“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怎么谈。” “偷油瓶是什么?我没有偷东西。” 周珞石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鼓捣了几下,把屏幕对着弟弟。 “Oil bottle”Bryan满脸不解。 周珞石切换了一个翻译源,再次把屏幕面向弟弟。 “Child of a previous marriage living with the family of the second husband”Bryan读出屏幕上的翻译,依然不解,“Im not.” 周珞石皱了皱眉,对这智障翻译软件无话可说,但他不想在KTV里长篇大论地解释中国俚语,便道:“反正不是好词。” Bryan有点委屈:“我没有偷油瓶。”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拿起怀里抱着的外套为哥哥披上:“为阻止冷风,哥哥。” 周珞石享受着弟弟的服务,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与一支笔,密密麻麻的教学计划中,他找到一条“11岁前,要学会关心父母和哥哥”,在后面打了个对钩。 背景声震耳欲聋,交流时需要贴得很近。Bryan抓紧这难得的亲密机会聊天:“哥哥,你要做什么呢,下一步?” 周珞石说:“考大学。” “结束大学,然后呢?” 周珞石想了想,道:“结婚吧,养孩子。儿女都行,要不养女儿吧,我喜欢给别人扎头发。” Bryan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了?” 刚才的话如晴天霹雳,Bryan艰难地问:“你结婚,我怎么办?” 周珞石奇怪地望着他:“什么怎么办?” Bryan脑子一片空白:“I” “大家都会结婚,我只是会比你早结婚。”周珞石说,“这没什么奇怪的。以后就有小侄子或小侄女陪你玩了。” “我不要!”Bryan急急地说,“你不能和我结婚吗?” 周珞石挑了挑眉,这次换腿时他握住了弟弟的腰,没让人被颠下去。他动了动后重新坐稳,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和你结婚,你给我生闺女吗?” Bryan伤心得不行:“你为女儿,丢弃了我,这样吗?哥哥,你记得英语词库排名第一的单词,是什么吗?” 周珞石觉得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谁丢弃你了?来,笑一个,不许哭丧着脸。等孙海这首唱完,你去唱首英文歌儿给我听。” 这时,玩骰子的向晚清走了过来,见到两人的动作,关心地问:“怎么了,你头疼吗?是不是在工厂时吹风的缘故?夏天时更要注意,受凉就不好了,没有发烧吧?” 他说着伸出手背,似乎想探探周珞石的额温。 Bryan立刻警惕地扑到哥哥身上,用两个掌心盖住了哥哥的额头,说:“没有,没发烧。” 周珞石好笑地抓住额头上的手腕拿走,对向晚清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向晚清点点头:“我去把空调关小点。” 调高了空调温度后,他端着杯热水回来,在周珞石身边坐下:“那你别喝酒了,喝点水吧。冷的话我这里还有外套,需要的话告诉我。” “谢谢。”周珞石接过水,拍了拍Bryan的背。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脖子上的人不情愿地下来,紧挨着在他的另一边坐下。 向晚清说:“暑假结束就要分科了,你应该会读理科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就像他的人一样。Bryan在一旁警惕地竖着耳朵听,撇了撇嘴,想到女同桌讲给他听的言情小说里的小三,心道,绿茶,typical绿茶。 周珞石嗯了一声:“班长你呢?未来有什么想法?” “爸妈希望我大学读法律,但我还想再看看。”向晚清说,“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高考结束后再想,也不迟。” 周珞石说:“是的,每一程都要过好当下。不然等大学后回忆高中,又会觉得虚度了。” 向晚清笑得很温柔:“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Bryan一边听一边剥花生。他将剥好的花生递到周珞石嘴边,喂了几颗后,周珞石示意不要了。 两人谈笑风生,Bryan默默气闷。他见哥哥下颌处的创可贴被水打湿,便小心翼翼地揭下,用蘸了热水的纸巾擦去干涸的血迹,又从兜里拿出新的创可贴粘上去。中途周珞石微微低头配合他的动作,贴好后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Bryan立刻开心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Bryan撑不住了,哈欠连连。 他观察了一下局势,他坐的地方是沙发边缘,哥哥在他旁边,哥哥的旁边现在是空着的,可难保会没有人来。 权衡再三后,Bryan拉了拉哥哥的手臂。周珞石正拿着话筒唱一首粤语情歌,此时是两段间的伴奏,他向弟弟的方向偏了偏头,低下耳朵。 Bryan凑在他耳边说:“哥哥,你坐边缘,可以吗?” 周珞石和他交换了位置。 Bryan终于安心地枕着哥哥的大腿睡过去了,迷糊中,一件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睡得并不沉,四周响满歌声与笑声。其他人的歌声只是难耐的噪音,只有哥哥的歌声能入到他梦里。他听到哥哥在笑,似乎是在和人玩骰子,笑声带来的颤抖通过相连的身体传入他的梦中,于是他在梦中也笑起来。 他担心会把哥哥的腿压麻,偶尔半醒来就翻个身为哥哥捏腿,捏得太靠上会被弹个脑瓜崩。 他还担心哥哥会发烧,隐约中梦到哥哥发烧进医院了,吓得他从梦中坐起,急急忙忙地伸手探哥哥的额头。 正和大家玩骰子的周珞石一愣,随即笑起来。 熊胜林笑得豪放:“哎哟,咱弟弟这爱哥脑没救了!” 正借酒浇愁的孙海说:“为啥我弟弟只会天天往我衣服里塞虫子?周哥这怎么教的,传授下经验呗?” 周珞石说:“经验就是,要打要管也要爱。” Bryan迷糊地说:“He liedHe never hits me......”说完就又睡了过去。 大家又笑作一团。 接下来Bryan又惊醒了几次,每次都惊慌地去摸哥哥的额头。周珞石或是在和人说笑,或是在拿着话筒安安静静地唱歌,或是在和人玩骰子,每次都配合地低下头让弟弟摸。 渐渐的,笑声散去。 Bryan最后一次醒来,包间里已没了声音,又醉又困的大家伙们歪七倒八地躺在沙发上睡去,只有屏幕上还放着无声的MV。他抱住哥哥的腰,将脸埋在衣服里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地睡到天亮。 夏日天亮得早,一群睡眠不足的人走出KTV时,全都是脚步虚浮,神情憔悴。 但大家仍一同回到了工厂,齐心协力地收拾好了垃圾。熊胜林叫来一辆货车,将沉重的工业设备送回舅舅的工厂。 地上只剩一大盆熟石灰,和工业集气器里的几管二氧化碳。 熊胜林蹲在地上和舅舅打电话,大家围在一边听。 “按吨收?额有零点零零零几吨,收吗?” 大家竖起耳朵。 “那免费送你呢?”熊胜林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免费送你都不要?啊什么?还要倒贴垃圾处理费?” “二氧化碳也按吨收?舅啊,我不是您的侄子吗?走走后门行不行?” 熊胜林沮丧地说:“行吧,我们会支付垃圾处理费的。” 电话挂断后,大家无声地对视了几秒,突然同时大笑起来,熊胜林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孙海和向晚清笑出了眼泪,邱艳和刘莹抱在一起笑得直打嗝。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周珞石都背靠着墙柱笑得弯下了腰,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Bryan莫名地看着大家,不明所以。 花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租来很贵的设备。在暑假的夜晚来到废弃恐怖的工厂,坐在冷风里吹几个小时的风。忍受枯燥,盯着设备中的细微变化。一切的一切,只为了石头溶化于水那一瞬间的“好玩”。 或许,还为了朋友间齐心协力的热血。 笑声连成一片,飘过草丛。 渐渐的,Bryan也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或许这就是青春吧。 第9章 我等你到三十岁 暑假过半,环游世界的父母寄来了照片。 他们在斯里兰卡晒了日光浴,在泰国的沙滩啃椰子和菠萝,又去了土耳其坐热气球看爱琴海。路过西班牙时,十八线歌唱家周庆恩硬生生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说服了老板,赖在酒吧当了三天驻唱。 一大叠照片,周珞石一张张看过去。最后一张的背景是冰天雪地,徐丽穿着圣诞老人的红色套装坐在雪橇上,捧着脸对镜头笑。 视频里是晚上,夫妻俩正在散步。徐丽说:“下一站我们打算去俄罗斯,小石头你不是爱看二战的电影吗?俄罗斯有很多战后纪念馆和建筑,要不要妈妈订机票,你带着弟弟一起过来?” 周珞石说:“妈,电视上也能看到。” 徐丽拉了拉旁边的周庆恩,叹气:“你看看,咱俩都是爱往外跑的性子,怎么生出个大宅男来的?” 周庆恩凑到镜头前,笑着劝道:“儿子,你就听妈妈的嘛,她想你们了。” 周珞石一脸面瘫,把一旁玩游戏的Bryan拎过来:“我把他送上飞机,你们去接。” Bryan放下手柄,茫然地望着他:“可是哥哥,你怎样存活呢?” 周珞石:“” 好吧,暑假开始后半个月,他就屡屡忘记点外卖,两人经常饿肚子。直到Bryan接手了点外卖的工作,兄弟俩才没再挨饿。 视频里,徐丽严肃地说:“你们不能再宅家里了,下午必须去剪头发,剪完后拍照给我检查。” Bryan摸了摸几乎遮住眼睛的头发,坐直身体,同样严肃地回答:“OK,mom.” 挂断电话后,周珞石来到了父母的卧室。那里的墙壁上有一整幅世界地图,夫妻俩的照片点亮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周珞石把今天收到的新照片按地区贴上去,退后一步,满意地看了看。 而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Bryan,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我给你扎俩小揪揪吧?” Bryan惊恐地捂住头发,疯狂摇头:“No!!!!!” 周珞石从徐丽的梳妆台上顺走两根皮筋,大步过去:“站住。” Bryan立刻向楼下跑去。 周珞石追上去。 两人在屋里跑上跑下,Bryan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爆发了极大的潜力,灵活地窜来窜去,一次都没被捉住。 周珞石跑累了,往台阶上一坐,冷笑:“你不让我扎,有的是人让我扎。” Bryan有点心虚,他第一次这样违逆哥哥。他气喘吁吁地挨着哥哥的腿坐下,讨好地说:“哥哥,你揍我,但不要皮筋,好吗?” “我不揍你。”周珞石慢悠悠地说,“你害怕出国,为什么?” Bryan眼珠乱转:“我没有。” 周珞石也不说话,只是慢吞吞地换了个坐姿。 Bryan抖了抖,连三秒都坚持不住,立刻不打自招:“我我害怕撞入相同长相的人,被带走。我不要被和哥哥分离。” 周珞石沉思片刻,他想起福利院里的记录,Bryan是三岁那年的冬天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 他问:“你对生母有印象吗?” Bryan说:“头发金色,皮肤白色。” 周珞石翻了个白眼:“废话。” 他揉了揉弟弟的金毛:“放心,我不会让你被带走。” Bryan满眼依恋,低头蹭了蹭哥哥的膝盖。 下午从理发店出来,Bryan摸了摸短短硬硬的头发,终于悄悄松了口气。可是很快他就有一点后悔 不远处,周珞石肩上扛着一个两三岁小女孩,在小区的花园和草坪里疯跑。小女孩哇哇哇,又笑又叫,手里拿着一把新鲜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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