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H)_第4章_知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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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个许多大主播都难以企及的数字。那些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打算等林夜整活完毕就去睡觉的观众，此刻一个个精神得像是打了鸡血。睡意全无。他们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疯狂艾特自己的室友，转发给自己的同事，呼朋引伴，让他们立刻、马上进入这个直播间。刺激！简直太他妈刺激了！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极致刺激！就在这数万观众的共同见证下，在红衣新娘那渐渐失去耐心的、几乎要重新凝聚杀意的冰冷注视中。林夜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口黑漆棺材的棺材盖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然后，他继续哼唱起之前未完的曲调。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你看她怎么哭着笑来着——” 当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林夜猛地抬手，抓起身旁那把通体乌黑的镇魂唢呐。他闭上了双眼。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生死置之度外。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这首名为《囍》的曲子。双手微颤，却坚定地扣住了唢呐的簧片。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高高鼓起。然后，猛地吹响！下一刻，一道无比清亮，却又带着极致悲切的唢呐声，如同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瞬间刺破了祠堂内所有的死寂！那唢呐的音色，凄厉如杜鹃泣血，哀婉动人。高亢处，却又陡然拔高，嘹亮激越，仿佛凤凰在九天之上引颈长鸣！每一个从唢呐中喷薄而出的音符，都仿佛拥有了实质。它们在空气中激荡，化作肉眼可见的声浪，一圈圈向四周扩散开来。祠堂正中祭台上，那四根原本静静燃烧的红烛，烛火随着这激昂的音律疯狂摇曳。火光忽明忽暗，将墙壁上那些斑驳的影子拉扯得愈发张牙舞爪。也让那无形中存在的红衣新娘，身上那件鲜红如血的嫁衣，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愈发猩红，愈发妖异，仿佛要滴出血来。只是一瞬。先前那些几乎要将高亮与张跃穿心刺骨的血色红绸，在唢呐声响起的刹那，竟然如同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它们不再凝聚成致命的尖锥。而是骤然飘散开来。它们在空中轻盈地舞动，盘旋，交织。仿佛真的如同盛大喜宴当日，那些高高悬挂在屋梁之上，用以增添喜庆氛围的绚丽绸缎。漫天红绸如雨落下，轻柔而唯美。林夜依旧闭着双眼，他完全沉浸在了唢呐的吹奏之中，将《囍》这首曲子最高潮、最华彩的部分，毫无保留地演绎出来。直播间内。先前因为恐惧而凝滞的弹幕，在唢呐声响起的瞬间，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彻底炸裂。 “尼玛……这是什么神仙唢呐！” “不愧是流氓乐器，这穿透力！” “我人傻了！这唢呐声，钻我天灵盖了！” “头皮发麻！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辈子没听过这么顶的唢呐！” “震撼！” “主播牛逼！绝了！” 他们从未想过，一种乐器，仅仅是声音，竟然能拥有如此直接震魂慑魄的恐怖威力。那音律之中，蕴含的情感太过复杂，太过浓烈。大喜。大悲。极致的喜悦与极致的悲伤，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此刻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韵味。让每一个听到这唢呐声的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一场盛大而诡异的婚礼。见证了一段可歌可泣，却又注定悲剧的爱情。那原本静静“站”在林夜面前，煞气逼人的红衣新娘。她脸上的怨毒与冰冷，在悠扬而悲怆的唢呐声中，一点一点地消融。如同春日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却又无可阻挡。她身上那件鲜红如血的嫁衣，依旧是那般殷红，那般刺目。但在这一刻，却少了几分妖异与不祥，多了几分属于新婚的喜庆与华美。她那双原本空洞、只剩下无尽怨恨的眸子，此刻，却渐渐被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所填满。有茫然。有追忆。有无尽的哀伤。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只剩下一种宛如实质的深情。她轻飘飘地，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缓缓来到了依旧闭目吹奏唢呐的林夜身前。凤冠霞帔，在摇曳的红烛照耀下，熠熠生辉。宛如真正初妆待嫁的新娘，在等待着她的郎君。漫天飞舞的红绸，在这一刻，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情绪的变化，它们不再狂乱舞动，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轻轻地、温柔地，在两人身周盘旋、缠绕。红衣新娘微微垂下了臻首。那华美的凤冠之下，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无声滴落。她的郎君…… 终究，还是来了。纵然，是以这样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纵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第9章此生只等一心人！百年前的往事！林夜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那跳跃的烛火，以及空荡荡的祠堂。但下一秒，他忽然清晰地感觉到，有几点冰凉湿润的液体，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冰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戚。林夜将唢呐曲的最后一个高亢尾音吹奏完毕，气息悠长，余韵袅袅。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镇魂唢呐。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几滴湿痕。那里的确有泪水，清清楚楚地流到了他的掌中，冰凉刺骨。林夜很确定，自己没有哭。他也同时无比确定，她哭了。直播间中。此刻，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八万大关。所有观众，共同见证了这祠堂内难以置信的一幕。无人机的高清镜头下，那红衣新娘的身影虽然依旧模糊，但其依偎在林夜身前的姿态，却清晰可见。她哪里还有先前那毁天灭地的凶戾与煞气。此刻的她，柔顺得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安静地蜷缩在那个依旧坐在棺材板上的男人怀中。凤冠霞帔，红衣如血。摇曳的烛光下，新娘低垂着头，发丝散落，看不清面容，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从林夜脸颊滑落的泪痕，昭示着她无声的悲泣。这场面，诡异到了极致。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凄美。 “我艹……这……这画风突变啊！” “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大男人，看这画面鼻子有点酸。” “这女鬼……好像有故事啊。” “前面的兄弟，你这不是废话吗！哪个鬼没点伤心往事？” “主播这是要人鬼情未了吗？” “前面的，格局小了，主播这是要直接度化她！” 弹幕如同潮水般汹涌，各种猜测与惊叹层出不穷。就在这时，林夜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话音刚落。直播间的画面，忽然毫无征兆地笼罩起一层朦胧的雾气。紧接着，在所有观众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整个陈家祠堂的环境，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原本破败不堪的梁柱，蛛网密布的角落，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倒塌的墙壁重新矗立，褪色的朱漆焕然一新，积满灰尘的地面变得光洁如镜。摇曳的烛光变得明亮而稳定。整个祠堂，仿佛时光倒流，从百年的颓败与死寂中苏醒，恢复了往昔的光鲜与肃穆。仿佛，他们一瞬间穿越了百年的历史尘埃。下一刻，直播间内。一行小字浮现—— 民国12年，封门村。铜镜前，陈清瑶纤细的手指抚过青丝，镜中人肤若凝脂，唇不点而朱，但一双杏眼却满是愁绪。 “小姐，老爷又发火了。“ 丫鬟春桃急匆匆推门进来。 “老爷说小姐您......“ “说我什么？” 陈清瑶的声音很轻，不起丝毫波澜，仿佛早已习惯。春桃咬了咬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终究还是低声说道：“说您……不知好歹，不知检点，二十有三的年纪，还待字闺中，不肯嫁人，是……是想要让陈家绝后不成。” 陈清瑶那正梳理着秀发的手指，在精致的梳妆匣上微微顿了顿。她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很低，却带着几分难言的凄凉与自嘲。 “绝后？” “他不是还有明远么？”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家丁们粗重的喘息与脚步声。陈清瑶缓缓站起身，走到雕花木窗边，推开一扇窗棂。只见庭院之中，她的父亲，陈家家主陈老爷，正板着一张脸，厉声指挥着几名家丁，将一口口贴着红绸，系着红布的沉重箱子，从库房里抬出来，往大门外运去。那些系着大红绸缎的箱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种异样的冷光。在陈清瑶的眼中，它们不像是什么喜庆的聘礼。反而像是一具具沉甸甸的棺材，要将她整个人都埋葬进去。陈老爷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西厢房窗边的女儿，那张本就阴沉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铁青。 “张家公子哪点配不上你？” 他怒气冲冲地朝着窗边的陈清瑶吼道。 “他家有良田百亩，在省城里还有好几处旺铺！你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享清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陈清瑶扶着窗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指节清晰可见。 “父亲可曾问过女儿一句，女儿愿不愿意？”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倔强。 “女儿也想问问父亲，那张公子房里，如今已有几房妾室了？” 陈老爷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 “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天经地义！” “你一个妇道人家，读了几年酸书，就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了？”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些都是戏文里骗痴男怨女的鬼话！你也信？” 陈清瑶静静地看着父亲那张因暴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她的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十年前，母亲病重垂危之际，紧紧抓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地对她说的话。 “瑶儿，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信了你爹当年那句花言巧语……那句此生唯你一人，绝不纳妾……” 清冷的月光下，陈清瑶那双美丽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父亲。” “女儿宁愿终身不嫁，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绝不做那深宅大院之中，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的摆设。” “反了！你真是反了天了！” 陈老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他一把抓起廊下挂着的藤条，就怒气冲冲地朝着西厢房这边冲了过来。 “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打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小姐小心！” 春桃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然而，预想中藤条落在身上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的闷响。年仅十岁的陈明远，不知何时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用他那瘦小孱弱的身子，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姐姐陈清瑶。那根粗长的藤条，结结实实地抽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爹，不要打姐姐……呜呜……姐姐没有错……” 他那单薄的衣衫下，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迅速浮现出来，触目惊心。陈清瑶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弟弟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他瘦弱身体的颤抖，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抬起头。声音轻得像风中的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父亲。” “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第10章宁做孤魂野鬼，也不做他人玩物！直播间中。观众们看的入迷了。一切的质感，太真实了！仿佛他们真的穿越回民国时期，见证了一切一般。林夜也在默默看着一切。这一次，系统没有把他排除在外。雾气散去。又是一行小字浮现—— 三个月后。陈家大宅之内，张灯结彩，红绸遍地，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只是这喜庆的氛围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压抑。陈清瑶身着一袭沉重繁复的大红嫁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之中，映照出的新娘，美得惊心动魄，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子。只是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新嫁娘应有的喜悦与娇羞，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麻木与冰冷。 “小姐，您今天真美。” 丫鬟春桃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手脚麻利地为她戴上沉甸甸的金丝凤冠，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听说姑爷是省城刘督军的独子，是从西洋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人品才貌都是万里挑一，最重要的是，他房里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呢。” 陈清瑶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弧度。 “是吗？” 门外，忽然传来媒婆那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嗓音，如同锋利的针，狠狠刺着人的耳膜。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没有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没有骑着高头大马，胸戴大红花的新郎官。只有一顶孤零零的小轿，如同被遗弃一般，静静地停在陈府那紧闭的大门口。陈清瑶盖着厚重的红盖头，在春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顶红轿。透过红盖头那薄薄的纱幔，她隐约看见父亲陈老爷，正站在轿子旁边。 “清瑶啊……” 陈老爷凑近轿帘，声音里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慈爱与温和，却让她浑身发冷。 “刘家那边催得紧，新郎官军务在身，实在抽不开身亲自来迎你，你们便先拜堂入了洞房，等三日后回门之时，再与新郎官一同与爹爹见礼也不迟。” 轿子缓缓起程。陈清瑶悄悄掀开轿帘的一角，朝着外面望去。这一看，她的心，猛地沉入了无底的深渊。轿子行进的方向，根本就不是去往繁华热闹的省城。而是朝着村子后方，那片荒无人烟，阴森可怖的后山方向，颠簸而去。半个时辰后。轿子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死寂，连虫鸣都悄不可闻。透过轿帘的缝隙，陈清瑶看到了一座荒败的老宅。门楣上，一块歪歪斜斜的匾额，用褪色的黑漆写着两个字——刘府。轿帘被一只粗糙的手掀开。 “新娘子，请下轿吧。” 媒婆那张堆满褶子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陈清瑶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她被人半扶半推地拽下了轿子。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 “一拜天地——” 一个沙哑的声音高声喊道。陈清瑶被人狠狠按住了肩膀，被迫弯下了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死死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二拜高堂——” 那声音再次响起。她听见了刘督军那标志性的沙哑笑声。还有她父亲那谄媚的附和声。 “夫妻对拜——” 她被人粗暴地转过身，面对着一个方向。一股浓重的纸张和墨水味道扑面而来。陈清瑶被迫再次弯腰。就在她即将磕下头的那一刻，她猛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