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照例和进来的人问好。 他把口罩摘了下来,看见他的脸的同时,我在心里念出了他的名字, 楚羲和。 他说,监控和窃听都关了。 我站在原地,他也站在原地,我们都没有丝毫前进或是后退的意思。 我希望我在他眼里已经死了,这样我就不用去演了。 起初我只是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还是和一样,面目从容,眼神里没有那么多冷漠了,多了几分悲情。 我们的对视长达几分钟,是我先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可能是见了不该见的人,想起了不该记起的事,眼泪一下涌出来,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楚羲和。”我开了口,他迎面走过来,抱住了我。 “楚羲和。”我又叫了他一声,这一遍是为了确认他是真的,不是某种药物制造的幻境。 “是我。”他说,我感觉到他抱我的力度紧了紧。 是眼泪自己流出来的,不是我想哭的,所以我在他怀里放肆地流泪,像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怀念。 他一下一下拍着我,确实控制了我的情绪。 泪痕干在我脸上,我俩轻轻坐下。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问他, “事情太大,我叔叔在国外知道了这件事,回了国,也知道我父母说我在国内上大学的话是谎话,知道我一直在……那个地方,就把我带去了国外,我们一直在通过法律手段,解除我和我父母的关系。”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查出了重度抑郁,一直在接受心里治疗,不能在国内久留。” 我脸上没有表情,内心也没什么惊动,这很不正常吧,但毕竟情感表达这种能力也不是我想失去的。 重度抑郁啊,应该的,毕竟他在那里待了三年。 “我回国是想帮你,”楚羲和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叔叔在托人联系,你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你已经成年,但要出去,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应了他一声,抬头问他,“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会因为我精神不正常而对我撒谎吗?”我又很费力地解释一遍, “你的每一个问题,我都会实话实说,我希望你不会有过激反应,客观上说,我们都不正常。”楚羲和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他一定猜到了我的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芳菲书院到底是什么地方?”饶是如此,我说出来的时候依旧头皮发麻, 他开口说道,“芳菲书院背后是一个跨国传销卖淫组织,贩卖人口,贩卖器官,大规模嫖娼,性虐奸杀,现在国际刑警正在调查之中。芳菲书院所有相关人员,全部依法拘留。” 他说的很露骨,让我肯定了他不会对我说假话,我又放松下了几分。 “全国查出两所和芳菲书院类似的机构,同时那个组织在亚洲、欧洲都有这种机构分布,根据某些特点,为他们提供符合的人。” “芳菲书院开了四年零三个月,失踪死亡的有五个人。” “我本来也该去的……”我望着地板,失了神, “我知道。”楚羲和打断了我,“……陆修远说过。” “什么?”我有点诧异, “是他突然问我,之前那里有没有失踪过什么人,我说有,那个失踪的人,长了泪痣,他沉默的很久,跟我说,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照顾一下你。” 直到他说完,我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我知道我哥很好,没必要再去哭,因为我很快就要去找他了。 我摸了摸左眼眼尾的泪痣,原来是因为它啊,我用指甲扣了扣,有点疼。 “苏容与呢,找到了吗?”我问他, 楚羲和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不自然了,他说,让我别多想,等我出去了再说。 他避开了我的话,我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最后他还是开了口,他说,“苏容与死了,被送去几天就死了,尸体说是扔进了海里,还没有找到。” 我依然沉默着,良久,我微微启唇,“他才十五岁。” 我知道,我的眼眶红了。 原来真正的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楚羲和甚至说了陈郢的情况,他说,从那里出来后,陈郢被他父母带回了老家,好像是又被送去了一个什么书院。 我沉下眼,罢了,每一个人都是悲哀的,却又都不自知。 我说,楚羲和,你可能是3106唯一活着的人了。 这次轮到他红了眼眶,我笑了,我竟然可以让他这样的人哭出来。 “那他做的一切值得吗……”楚羲和说, “就因为他救了我,”我反问他,“所以他就应该一个人在那边吗?” “那边可能会很冷,很黑,他也没有认识的人,他……不该一个人在那里的。” 可能是我执拗的语气,或者说我不知好歹,楚羲和半晌没说话, “……你要活着……”楚羲和说的很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以为你是最不会劝我活着的一个。”我抬了抬眼, 楚羲和的眼眶变的很红很红,良久他开口, “修漫,我知道这段日子很阴暗,可是要活下去,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可是我想他了,很想很想。”我双眼有些失神。 我们沉默了很久很久,楚羲和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眼睛里流了出来。 “我不逼你。” 我笑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被拦在门口,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我听他好像提到了你的名字,我看了眼他的校牌,叫李江皋,你认识吗?”楚羲和说, 听到他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明明是很熟悉的名字,却好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也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是我朋友,”我点点头,“你下次……能不能帮我带他进来啊?” “可以,”楚羲和答应的很利索,“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带他过来,你……好好的。” 我笑了,看着他走出去。 楚羲和人挺好的,就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不恰当。 过了几天,楚羲和果然把李江皋带了进来。 李江皋看到我立马摘了口罩,“修漫!”他朝我扑过来,把我紧紧搂紧怀里。 明明连一年都不到,却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我拍了拍他的背,他却一直搂着我不撒手,楚羲和看了我俩一眼,朝我点了点头,就开门出去了。 “好了,松开吧。”我有点无奈,李江皋简直就跟一只巨型考拉一样, “修漫,你怎么了啊!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李江皋松开我,抬手抹了抹眼睛,又吸了两下鼻涕, “多大的人了,丢不丢脸。”我抽了张纸递给他,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我基本上天天去敲你家的门,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打你电话也不接,叔叔阿姨都说你和……转学了。” 我听出来他在刻意避开我哥。 “但是我他妈很担心你啊!不光是我,鸡哥,顾繁,杜若还有挺多人都很担心你的。”他说着眼睛又红了, “行了行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呢嘛。”我示意他坐床上, “你他妈这样是好好的吗!”他推了我一把, 我现在的样子……穿着病号服,住在精神病院里,体重只有四十八千克……确实不能叫好好的。 “那你觉得我俩恶心吗?”我低着头, 楚羲和跟我说了这件事已经上了新闻,可以算是人尽皆知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什么恶不恶心!你和……修远哥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自由,想怎么样都是你俩自己的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李江皋义正言辞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笑,毕竟我俩在精神病院里。 “谢谢你。”我说,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李江皋又扑过来,我知道他平时肯定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你和修远哥的事是徐邈那个逼告诉老张的。”李江皋松开我,轻声说, “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张建国已经因为擅自课外补课被学校开除了,徐邈也因为嘴欠,去告上届高三的状,被人家打瞎了一只眼,现在都退学了。”李江皋很认真地告诉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我哥的善报在哪里,别人都有的东西,我哥也要有。 我就是我哥的善报,我要过去陪他。 “江皋,”我觉得这次我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开,“你也高三了,以后别来了。” “修漫,你什么意思!”李江皋的声音一下就变了调, “忘了我吧。”我看着李江皋,说出了心里话。 不仅要忘了我,也要忘了我哥,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应该记得我们。 这世界也不配让我们留下痕迹。 “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啊陆修漫!”李江皋说着又要哭起来, “好了好了,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十二月了,你快期末考了,别一趟趟地跑,等我出去找你。”我跟他说,神情无比正常, “真的?你没骗我吧修漫?”李江皋迟疑了一下, “不骗你,不信拉勾。”我伸出小指,和他勾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骗李江皋,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之后他又跟我说了很多,我知道高三的生活很苦,但他说的都是高兴的事情。 直到楚羲和进来催了,他才恋恋不舍地跟我告别。 李江皋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后面楚羲和来了很多次,我猜他是一有时间就往我这里跑,我发现我们还挺投缘的,可惜了。 和他待在一起很舒服,可能因为我们俩都不正常吧,都不像活着的样子。 我曾经对他说过他叔叔对他真好,他告诉我说,他叔叔现在的爱人,也是男人。 怪不得啊,知道这条路有多苦,才如此倾力相助。 我问过楚羲和之后有什么打算,他说,他想当医生,他男朋友以前的愿望就是当医生。 那他以后应该是个好医生。 不知道是一月几号,主治医生说我恢复的特别好,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有病没病了,算求,这都不重要,我知道我和我哥更近了。 那天楚羲和过来,我跟他说,“我后天就出院了,你不用再过来了。” “我以后……见不到你了是吗?”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嗯,对不起。”我歉意地笑了笑,“那次就是我们连累了你,这次我也要连累你了。” 我的确是很抱歉把我将要死去这个消息告诉他,徒增他的烦恼。 “别道歉,你不欠任何人的。”楚羲和的语气很坦然,很从容。 我出院那天我爸妈看起来很高兴,我爸甚至亲自拎着我的行李忙上忙下的,只带了一个司机。 回去的时候我坐在车上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我不知道支撑他们活着的东西是什么,但应该很美好,不然他们是怎么活到死去的。 如果我哥还活着的话,我们大概也可以这样。 但是如果这两个字,不过只是包含了这世间所有的残忍与不公罢了。 回到家,我妈立马把空调打开了, “冷吧儿子,赶紧暖和暖和!” 我一年没回过家了,这个地方真是,熟悉又陌生。 好像到处有我哥的影子一样。 “去洗个澡吧,出来妈就把饭做好了。”我妈把睡衣递给我,我点了点头,走进浴室。 一般这种好像都是要洗个澡去去晦气的吧。 只是……浴室,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毕竟这个地方对我来说,还是充满了疼痛与屈辱。 我脱了衣服,打开花洒。 水流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不自控的抖的很厉害,心里也涌出惧意,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人闯进来,把我按在墙上或者是地上,侵犯我的身体。 我甚至不敢靠近花洒,怕水淋在我身上,只能靠在洗手柜上,白瓷的洗手池又硬又冷,把我后腰硌的生疼。 原来这就是肌肉记忆啊。 但我还是走了过去,我知道,要想去找我哥,有些东西是我必须要忍的。 放心吧哥,我很能忍的,很快就能去找你了,我淋着水想。 洗完澡,我擦干身体换上睡衣走出去。 “怎么洗这么长时间啊漫漫!快来!开饭了!”我妈一边帮我盛饭,一边招呼我过去。 我注意到今天阿姨不在,是我妈亲自下的厨。 饭桌上,刚吃了没几口,我爸就斟酌着说, “修漫啊,你什么时候想……再回学校啊?” 我还没开口,我妈就粗暴地打断他, “你提这干什么啊!让孩子先吃饭!” “没事妈,我想……年后吧,让我再适应几天。”我把话接过来, “适应适应好,”我爸给我夹了一筷子肉,“你那几个同学呢,要不要联系联系他们?” “不了,他们快期末考了,我不想打扰他们。”我拒绝的很果断,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联系。”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爸妈脸上露出满意欣慰的笑容。 二月份之前,我爸几乎是天天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以免我房间里有什么异动。我妈也是夜里经常会悄悄打开我的房门,站在那里看我很久。 他们的确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们。 我虽然不可能改变我的想法,但多多少少会有些内疚难受。 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们夜里小声说,虽然我哥死了,但是芳菲书院的确把我的病治好了。 我累了。 人间果然不值得,只有我哥值得。 二月份了,我感觉我爸妈好像放松了一些,而且年关将至,他们公司还有一堆事忙不过来,我的表现,在他们来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但是我不想让我哥一个人过年。 天上飘起雪花,窗外寒意逼人,虽然不像过去年味那么浓了,但大街上也是到处灯笼高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今天是大年三十,爸妈早就已经囤了很多年货了。他们今天不上班,我爸在门外张罗着贴对联,我妈在厨房亲手拌着饺子馅。 还真挺有家的感觉。 晚上春晚准时开始,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我们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 和前几年一模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爸还是我爸,我妈还是我妈,我……还是我。 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新的一年来了。 哥,新年快乐。我在心里说。 绚烂的烟花划破夜幕,把黑夜炸的五彩缤纷,盖住了原本的星光。 “漫漫啊,春晚都完了,准备休息了吧。”我爸从沙发上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看上去一脸疲惫,传染的我妈也打了个哈欠。 “爸妈
相关推荐:
我曝光前世惊炸全网
魔界受欢之叔诱(H)
穿越后我被阴鸷帝王标记了
重生之霸婚军门冷妻
老师,喘给我听
左拥右抱_御书屋
媚姑
人妻卖春物语
小公子(H)
狂野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