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又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欠了他的。” 沈泊舟努力地勾勒出那样的一个形象。 可惜他怎么也无法把对方和现在的自己重合。 “仙人师父,人都是会变的。” “是啊,哪有什么是不变的,”陶眠的眼睛微微阖起,“要是真的什么都能变就好了。” …… 杨先生的下一堂课终于到了,那天陶眠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地来到学堂。 他跟沈泊舟前后脚,一个第一,一个第二,早早地坐在了位置上。 弟子们陆陆续续地来齐了,总有两三个迟到的。老先生瞪了后来的几个学生一眼,又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 今天要讲的正是青渺宗的后半段历史。 青渺宗在顾园顾宗主仙逝之后,由他的挚友程驰接位。 程驰继承了顾园的遗愿,将青渺宗发展到了另一个高度,耗费几十年的时间,让宗门坐上了天下第一的位置。 那时的青渺宗真风光啊,每三年一度的问剑大会,千门万宗来山,共襄盛会。 那段时光是青渺宗发展到了鼎盛,只要处在修真界,哪怕是几岁的孩童,也知道青渺宗的地位。 程宗主在修炼之途受到掣肘,没有成功熬过八十岁的一劫,病故了。幸好他对于自己这一劫早有准备,宗主令在几年前就拟好了,把宗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少年人。 那少年不负宗主的重望,继续带领青渺宗走下去。 可惜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任何人、任何势力,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在那少年人老去之后,后面的几代宗主,一代不如一代,根本扛不起天下第一宗的担子。 宗门渐渐地衰落下去,江河日下,后来再也没有出现顾远河、顾园那样的人物,力挽狂澜,重振青渺宗。 青渺宗就这样没落了。在几轮问剑之下,名声和光环逐渐淡去,慢慢地,被其他门派超越了。 曾经的天下第一宗,如今也沦落为一个没有太大名气的宗门,只是靠着所剩无几的家底,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杨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泊舟是个好学生,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地听,认真地记。听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不由得看向了陶眠。 陶眠的眼神很安静,嘴唇微微地抿起,羽睫轻颤,连呼吸都缓了。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玉做的雕像,始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直到先生说放课,那雕像才仿佛活过来。 杨先生没有忘记和陶眠的承诺,等到弟子们都离开了,他才招招手,让陶眠过来。 沈泊舟很懂事地不打扰师父,叫上李风蝉一起离开。 李风蝉还奇怪呢。 “陶眠要和先生去干嘛?” “去……见一位故人。” 沈泊舟这样回。 陶眠来到了老先生的居所,这是桐山派为他专门准备的院子,比起长老的要小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周围环境静谧,同样,栽种的是桐花树,院子里面还有几盆兰草,大概是先生自己养的。 陶眠跟着杨先生进门,来到书房,入目的是各种各样的古书典籍。老先生走路颤巍巍的,他走到书架旁边,轻轻转动上面的砚台。 轰隆隆一阵响动,两个对称的书架如同门的两边,自中间打开。 这里面还有玄机。 “有些珍贵的书画,放在外面容易受潮损毁,老夫就把它们都收藏于此。” 杨先生咳嗽两声,手指给陶眠指了一面墙。 “你想要看的画,就在那里。” 先生站在门口,没有打扰他。陶眠独自走了过去。 这间私密的屋子只有一扇窗,透过窗外的天光,他能清晰地看见那画上的每一笔走势,每一抹色彩。 这幅长卷原本没有名字,是后人为它起名为《桃源春景图》。 和其他的画卷不同,顾园笔下的这幅图似乎绘制的不是同一个时间的景象。虽然都是青青远山,桃花溪水,但那上面频繁出现在花下、山前、水边的人物,貌似是同样的两个人。 外人不解其意,只当顾宗主作画时敷衍,不耐烦画人物的情态。 只有陶眠知道他画的是何时何景。 画作的开端从一只木盆缘溪而下,一位衣袂飘飘的仙人将那木盆打捞出来,双手举起了婴孩。 婴孩渐渐长大了,会走路了。仙人半蹲下来,扶着那孩子的双臂,带着蹒跚学步的他在院中玩耍。 孩童身子抽长,变成了小小的少年。少年手中一枝桃枝,和同样握着桃枝的仙人在桃树下有来有往地过招。 桃花山间,少年用衣服兜住满满的落花,奔跑着追上仙人,仙人回首笑望着他。 再然后,那少年人的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仙人赞许地望着他,手中的桃枝第一次被少年打掉落地。 后来呢,画卷慢慢延展,少年和仙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他跪在地上,深深地伏了一礼。仙人的脸被发丝遮住,看不清他的神情。 最后一幕,那少年骑马离去,消失在天地的边界。仙人站在山下的一棵桃树旁,远远地目送他离开。 顾园在画上题了一首诗。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 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 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顾宗主的遗言很少,除了把宗门托付给程驰,就只留下了一句诗。 ——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我看见了眼前的花,念起了旧时的人。 我念着那旧时的人,一杯浊酒饮尽,万事皆空。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请让我和那人再相逢吧。 杨先生原本在门口远远地看,却发现身前的青年忽然垂下了头,一手撑着墙,双肩颤抖。 可把老先生吓了一跳,以为他突然发什么病。 “小吴?小吴!你怎么了?” 这世间所有的悲伤自他眼底决堤而出,滔天的海浪,却独独淹没他一人,任由他沉沦,任由他窒息。 旁人却不懂得,还要道一句缘何。 *摘自唐寅《桃花庵遇仙记》和陆游《对酒》 第137章 六船的决定 杨先生看见眼前的年轻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难得无措起来。 “小吴你、你别哭啊!就这么喜欢这幅画?” 陶眠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老先生刀子嘴豆腐心,又打心里欣赏小吴这个聪慧的弟子,甚至一度想把他收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爱徒哭了,老头一咬牙,想了个办法。 “如果你真的中意这画,老夫忍痛割爱,送你也不是不行!” “……” 陶眠仍然不说话,好像更难过了。 “啊?这、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小吴你说,你怎么才能高兴点?” “吴老二”抽抽两下,磕磕巴巴地说,声线还在抖。 “先生,我哭……是因为……被这画丑哭了…… 怎么这么丑,画得太差了。” “……” 陶眠最后是被杨先生挥舞着扫帚赶出门的。 被扫出门的陶眠在山里四处逛逛,坐在一块秃头大石头上面,望着远处云海翻涌,吹了半天的冷风。 直到日暮黄昏才归返,果不其然,风邪入体,伤寒了。 李风蝉得知陶眠病倒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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