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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陶眠看似是个山里蹲,其实惹出来的麻烦真不少。薛掌柜少不了每五年收拾一回烂摊子。 虽烦,但收。 要是哪天陶眠不来麻烦他,他不会以为这人终于成熟懂事。相反,他可能在想,人是不是死在山上了。 现在薛掌柜杳无音讯,已有很长时间。 陶眠记得在他帮六船找水生天的时候,薛掌柜就不见了。 现在五弟子六弟子全都埋在土里呢,薛掌柜的事情还是没办法。 ……薛掌柜该不会是死了吧? 陶眠忍不住这样关心道。 后来阿九百忙之中来桃花山,偷得几日清闲。 仙人热情款待老友,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阿九微笑感谢,但一口没吃,只啃了两块山下买来的烧饼。 每回陶眠劝他吃菜,她就劝陶眠喝酒。 她对陶眠的酒量很有谱,喝醉了,就不叫她吃菜了。 他们就在桃花下的石桌对酌。陶眠醉倒在桌案,食指搭在白玉杯的边沿,把杯子按倒,在石面上骨碌碌地滚。 阿九眼含和暖笑意,看他在醉酒后,说话慢慢,动作也缓缓。 陶眠醉后喜欢拉着人说话,不听也得听。 本就是个碎嘴子仙人,待喝醉后,一张嘴更是没个遮拦。 他与阿九说了许多以前的事,关于她,关于薛掌柜。 弟子们谈得很少,这有些出乎阿九的意料。 不过想想,陶眠的弟子,连默念一遍名字,都会叫人心碎,遑论聊起他们的曾经。 陶眠说了一圈,又绕回薛掌柜。 他问阿九,怎么最近总是见不到薛瀚的人,是不是背着他偷偷死掉。 阿九给他披了一层外衫。四月的风终究是寒的,怕吹伤了。 她耐心地回答陶眠,这已经是她第五遍回应了。 “陶郎,薛瀚他出远门了,会回来的。” “出远门……”陶眠嗫嚅着,重复阿九的话,看来是真醉了。 他把两只胳膊团在一起,脸埋进去。 “是多远的门……这都有好……好些天了。” 仙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蚊子嗡嗡似的。阿九知道他醉得犯困,也就没应他的话。 反正不管应什么都是徒劳,他要是不睡觉,还得把同样的问题再揪出来问。 人睡着了,阿九把杯中残酒饮罢,将桌上的羹碟茶碗清理收走,再给陶眠把外衫掖好,便悄然无声地离开桃花山。 山里的风静静拂过仙人散在地上的衣摆。 薛掌柜的下落成了谜,陶眠问过那些铺子里的当家掌柜,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不清楚。 这倒也符合薛瀚的性格,他从不轻信于人。私人的行踪总是保密的;定期巡视他名下,还有陶眠名下的家业;受他人邀请,去几个不得不去的应酬……除了这些必须露脸的场合,其他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掌柜们安慰陶眠,让他不必过于担忧。 毕竟二掌柜看起来要比大掌柜靠谱多了,大掌柜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别出馊主意。 薛瀚下落不明,这事在仙人心里系了个扣子,很长时间都解不开。 说回元日。 元日在第一次被贬后,不到三个月,就被重新调回京城,还升了官。 他给陶眠写信时提到这件事,语气淡淡,言简意赅地提了一嘴,更多的文字用在聊他的爱子元行迟。 元日三十岁那年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和同僚相比要晚得多,又是独子,对这孩子有着多一分的疼爱。 夏晚烟身子骨弱,当年生下元行迟差点耗掉她半条命。 守在房间外彻夜难眠、担忧得连坐立都难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元日不舍得再拿妻子的性命冒险,于是元行迟成了他唯一的孩子。 元行迟很懂事,又聪慧。陶眠说他是元日翻版,一点都不夸张。 而且比起他爹小时候营养不良的孱弱样子,元行迟要茁壮得多。元日每天下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树上或者屋顶,把儿子抓下来。 说起这些琐事,元日总是不吝惜笔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对元行迟慈爱的心。 他如此珍视他,把他视为世间一切可怜可爱的集合。 陶眠读着那一封封信,里面写着的是他们父子之间相处的趣事,每每都要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妻子和孩子的存在,让元日感到慰藉。 元日在回京后,过了两年的安生日子,又一次被贬。 被贬的缘由他没有与陶眠细说,只点出“诽谤朝廷”几个字。以元日这种清廉克己的做派,估计又是因为朝堂内部的党争。 陶眠不懂这些争斗,元日也不与他多谈,只是说这次被贬的地方不错,山茶花很美。 他简单的一句,勾起了陶眠的心思。于是仙人也在山中,择地种了一小片白山茶。 这次被贬的时间有一年,朝堂又起了变化,元日又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京城,再次升官。 不过好景不长,再过一年半,元日又被贬。 这次他说新家门口的荷花很不错。 陶眠看见了信,又种了一小片粉荷。 半年后,元日接到旨意,再叫他回京。这次他都不想和陶眠在信中啰嗦,只是简单的“归京”二字。 然后又是贬谪、回京、升官、贬谪…… 几度循环。 只是读着信,陶眠都无力吐槽。 更何况是亲历这些起起伏伏的元大人。 往好了想,每次被贬之后就能升。乐观点,说不定日后真的能“贬”出个宰相来。 陶眠在心中把这话挂上,元日还回一句——陶师父说得对。 在元日第七次被贬出京城的时候,他的发妻晚烟,身子撑不住了。 元日很久没来信,陶眠放心不下,动身前去探望他们一家。 等他到元家的时候,一大一小父子俩,坐在门槛发呆。 偌大个家,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了。 第292章 一块难吃的馍 元行迟长大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差一脚就能跨过那道门槛,步入人生的下一阶段。 只是这门槛太高,往往伴随着意外、离别、绝境、死亡……一切负面的词藻。 他大抵是头一遭面对生死这件事。没有死,就不会衬托生,生就是被呼吸着的空气,总要等人感到窒息时,方能意识到它的珍贵。 他的两腿并在一起,手搭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前面一棵枯萎的树。 那是什么树呢,他不知道。 他在想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人在被超出自身认知的事情打击的第一时间,不是悲伤难过,而是茫然,和无助。 疼爱他的娘亲走了,闭上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睡去还能再醒,死去就是永远地睡。 爹已经连续三天没说过话了,只是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像在完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给他做饭,把饭菜端上桌。 米饭硬得能把牙齿打掉,菜的味道也是错综复杂。 元行迟不敢吭声,少少地扒了两口饭,就说自己饱了。 爹也不责怪他挑食,只是麻木地把碗碟盘子都收走。 做完这些事,他就会坐在宅子的正门口,一坐一下午。 元行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就陪着爹。 他们坐在这里,似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直到陶眠出现。 陶眠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看见父子俩几乎同时望向他,眼神空洞,仙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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