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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股持续了一宿的不安陡然被放大,他额角突突直跳,命人去找,可人还没来得及派出去,蔡添喜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皇上,宫门处传来消息,说是谢蕴姑娘想要逃宫,现在被昭阳殿众人堵在宫门口了!” 第29章 逃宫是死罪 殷稷懵了一下,仿佛没听清楚似的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蔡添喜也没想到谢蕴这么想不开,声音里满是唏嘘,又忍不住替她找补:“昭阳殿那边来人传话,说是谢蕴姑娘被堵在宫门口了……兴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斟酌着小声开口:“这天都黑了,说不定是看错了人。” 可既然话都传到乾元宫来了,必然是有把握的。 殷稷陡然回想起昨天谢蕴的古怪,心脏一沉,谢蕴八成是真的动了出宫的心思。 你竟敢又背弃朕一次……好,很好。 殷稷阴沉沉地笑起来,朕明明都答应了等你二十五岁会放你出宫,你却连这几年都等不及……朕还是对你太好了。 当初就不该留下谢家人的命,朕就该让你在这世上,除了朕,再没有任何人值得惦记! 所以这次,他会吸取这个教训的。 他抬脚往外走,蔡添喜正要跟上,就见他又顿住了脚,声音阴恻恻的:“朕不希望这个消息,还有其他人知道。” 蔡添喜心里一凛,连忙应声,一边匆匆追赶殷稷,一边言简意赅的吩咐小太监,让他们赶紧去各宫门传话,该封锁的地方都封锁起来。 只是昭阳殿的人既然先到了,恐怕这消息就封不住了。 如同他所猜测的,等他们到宫门的时候,这里已经乌压压一片人了,宫人提着的灯笼将宫门处照的明明白白。 蔡添喜忍不住叹气,偷偷觑了殷稷一眼,他脸色阴鸷的瘆人,饶是他这大半辈子伺候了两位帝王,也还是被唬的没敢吭声。 他只能去搜寻罪魁祸首,目光很快越过众人,落在那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脸的人身上。 对方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死死垂着头不肯抬起来,这幅躲闪的姿态,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看来是没错了。 蔡添喜叹了一声,他怎么说也和谢蕴共事三年,总有几分情分在,看她走到这番田地,总是不忍的,可也只有这几分怜悯而已了。 萧宝宝兴冲冲走过来:“稷哥哥,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不信,你看,你开恩免了她流放滇南,她却想自己逃,这次你可不能放过……”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是被殷稷的脸色吓到了,她打小就在殷稷跟前长大,还是头一回见他露出这般骇人的神情来。 就连当初被谢家退亲又遭遇灭口的时候,他也只是悲痛,可现在狰狞的恨意仿佛要凝成实质一样,活像头凶兽。 然而他一开口,声音却古怪的平静:“朕当然不会放过她。” 萧宝宝轻轻吞了下口水,没敢再开口。 殷稷也没在意她,自顾自抬脚。 宫人分海般让出了一条路,由着他走到了跪着的人跟前,蔡添喜想去摘那人的兜帽,毕竟这般遮遮掩掩面圣,很是不敬。 可殷稷一摆手拦住了他,蔡添喜不明所以,却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 殷稷此时才蹲了下来,声音柔软低沉,仿佛夫妻间在低语,可说的话却惊得人寒毛直竖—— “是不是你家里人都死绝了,你才能安分?” 跪着的人一抖,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殷稷一声轻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这次朕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悔不当初。” 话音落下,他声音骤然狠厉:“把她带回去!” 禁军连忙高声应答,上前就要拖着那人走。 沉光却慌了,她费心思谋划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让殷稷把人带走的,犯了这么大的罪,皇帝不该直接杀了她吗? 她猜不透殷稷想干什么,却很清楚人一旦被带走,变数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万一谢蕴真的活了下来…… 对上萧宝宝那人都不肯吃一点亏,何况是她? 后患无穷! 沉光心下狠狠一沉,紧紧抓住了萧宝宝的手:“主子,不能就这么让她走,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糟蹋。” 萧宝宝被说动了,连忙上前拦住了殷稷:“稷哥哥,打从我进宫你就告诉我要守规矩,怎么现在她犯了错,你反而不按宫规处置了?” 沉光趁机开口:“按宫规,这些逃奴是要杀头的。” 殷稷不为所动,目光阴冷的扫了过来:“你在教朕做事?” 沉光浑身一抖,慌忙跪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起了宫规……” “滚开。” 沉光不甘心,却扛不住压力,哆哆嗦嗦让出了路。 殷稷却又没走,目光仍旧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有人逃宫?” 沉光一时哑然,眼神游移不定,有心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来一股预感,总觉得她一开口就会遭殃。 萧宝宝只当她是被殷稷吓到了,很有些看不过眼:“我闲着无聊出来走走,瞧见她鬼鬼祟祟的,就把她拿下了……稷哥哥,我们立了功,你怎么还凶我们?” 她不高兴的撅起嘴,殷稷刀子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搜寻,却没瞧出撒谎的痕迹来,末了只能作罢。 “回去吧。” 萧宝宝不依不饶:“我不回去,我一走你就会放了谢蕴的,你今天必须当着我的面处置了她。” 殷稷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她犯了错,朕自然会依宫规处置,只是……谁告诉你她是谢蕴的?” 萧宝宝愣住,宫人也全都愣住了,那人遮得严实,悦妃又从一开始就笃定了她是谢蕴,所以根本没有人去看对方的脸。 眼下殷稷这么一否认,罪名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萧宝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怪不得殷稷始终没让对方露脸,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一时气急:“怎么不是?皇上你不能这么袒护她!” 她说着就要去扯那人的斗篷,手腕却被殷稷一把抓住,他声色俱厉:“闹够了没有?!” 萧宝宝被这么一责骂,瞬间委屈的眼眶通红,却倔强的没有哭,反而生了反骨,她看了眼沉光,沉光会意,知道自家主子这是脾气上来打算死磕,立刻冲过去扯那人的兜帽。 殷稷瞳孔一缩,怒吼出声:“站住!” 沉光微不可查的一顿,可下一瞬她就权衡清楚了利弊,只要摘下兜帽,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再怎么想袒护谢蕴也没用,而她,就算得罪死了皇帝,也大可以出宫去,皇帝总不能追到萧家去要人。 她眼底狠厉一闪而过,怀揣着满心期待,大手一挥狠狠扯下了那人的兜帽。 第30章 死的是你 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沉光惊呆了,赶过来要拦她的蔡添喜也愣住了,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又看,茫然道:“皇上,这不是谢蕴姑娘。” 殷稷铁青着脸色快步走过来,瞧见那张兜帽下完全不一样的脸微微一怔,随即猛地松了口气。 不是谢蕴就好。 他被气得发疼的心口慢慢缓解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是,谢蕴连婚事都要算计的那么清楚明白,怎么会做逃宫这么冒险的事。 是他情急之下失了理智,没有想清楚。 那姑娘被惊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开口:“奴婢,奴婢不是私逃,是太后开恩放奴婢回家省亲的……” 不是谢蕴,殷稷自然懒得计较,他挥挥手,正要遣散众人,沉光却疯了似的冲过来,抓住了那人的衣领:“不可能,明明这个时辰就该是谢蕴的,怎么会变成你?!” 这话信息量很大,殷稷眼神锐利起来:“就该?什么叫就该?” 沉光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抖如筛糠。 萧宝宝也察觉到不对,试图打岔混过去:“天太黑认错了也是有的……既然不是谢蕴,那我们就不管了,沉光走了。” 她转身就走,沉光连滚带爬地想要跟上,一声冷斥忽然响起:“站住。” 主仆两人同时一僵,沉光几乎要哭出来:“主子,救我……” 萧宝宝一咬牙,转身抱着殷稷的胳膊就撒娇:“稷哥哥,回去我会罚她的,你别动她了好不好?” 殷稷甩开她:“你刚才口口声声要按宫规处置,怎么现在话风变了?” 萧宝宝一噎,不高兴地跺了下脚:“沉光不一样……总之,你不能动她,你别忘了,她也是照顾过你的啊,当初你受伤的时候,她还给你换过药,你不能忘恩负义。” 殷稷原本就十分难看的脸色越发糟糕,却沉默着没能开口。 倒是蔡添喜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萧宝宝,这位悦妃娘娘也太放肆了,竟然明晃晃地挟恩以报。 就算萧家曾经的确对殷稷有恩,可如今靠着这份恩惠萧家已经如日中天,所得回报数以百计,怎么都该知足了,即便真的不知足,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来捏皇帝的短处,更遑论是为了一个丫头。 眼下她的这番举动,若不是真的在意沉光,就只能说明她已经将要挟殷稷当成了习惯,稍有不如意便会这么做。 可蔡添喜只是个奴才,他什么都不能说,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萧宝宝却将殷稷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她晃了晃殷稷的胳膊,喜笑颜开:“我就知道稷哥哥你最好了,我先回去了啊。” 她转身拉着沉光就跑,殷稷目光落在两人背影上,逐渐冷凝。 “处理了她,干净一些。” 虽然殷稷没指名道姓,可蔡添喜听得明白,这说的是沉光。 “是。” 他心里毫不意外,即便皇帝现在根基不稳,还要仰仗萧家,可即便如此,他的威严也绝对不容许一个宫人践踏。 他正要退下去安排,刚才仓皇离开的昭阳殿众人竟然又回来了,而他们身后,明晃晃的宫灯排成了一条长龙。 整座皇宫,有这么大排场的也不过两人,殷稷在这里,那来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蔡添喜愣了愣,太后怎么来了? 殷稷已经上前见礼,虽然与太后从来不亲近,可毕竟对方曾是皇后,算是他的嫡母,所以该有的尊敬和体面他都会给。 凤驾撩开了一面帘子,满头华发的太后露出了她威严的面庞:“哀家听说宫里有人蓄意生事,所以特意来看看。” 殷稷不想将事情闹大,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反正不管沉光最初的算计是什么,她都会用她的命做了结。 “惊扰了太后,是儿臣不对,事情已经解决了,太后还是回宫休息吧。” “解决了?”太后嘲讽一笑,“可哀家怎么看着,罪魁祸首还好好的,你说呢,谢蕴?” 殷稷一愣,猛地抬眼看过去,就瞧见一天没见的人正立在太后凤驾旁。 一瞬间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只是沉光设计谢蕴,被谢蕴察觉了没有中计而已,现在看来,谢蕴果然还是谢蕴,她从来不会躲着,遭受了多少算计,就要分文不差的还回去。 可她还记不记得她现在是什么身份,这般明目张胆地和萧家为难,她以为她有几条命?! 他怒不可遏:“谁准你夜半惊扰太后?!” 谢蕴抬眼看过来,虽然清楚地知道皇帝发怒了,可行礼时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反倒处处透着执拗。 “奴婢只是听说有人挑唆宫婢出逃,这般大事奴婢不敢隐瞒,可后宫无主,所以只能禀报太后,奴婢诸般举动,皆合乎宫规,不知何处做得不妥。” 殷稷气得说不出话来,谢蕴出身世家,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后宫和世家的牵扯? 她在后宫和萧宝宝结下死仇,前朝的萧家就绝对会把她当成肉中钉,眼中刺。 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说这些,只能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朕会处置。” 谢蕴没再开口,太后反而笑了一声:“哀家知道皇上和悦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若要处置她身边的人,你难免下不去手,所以还是哀家来吧。” 沉光听得瞳孔一缩,她要是落在太后手里,那还有命吗? 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萧宝宝的手:“主子救我,救救我……” 悦妃咬了咬嘴唇:“太后,她无心的……” “住口!”秦嬷嬷一声厉喝,“太后准你开口了吗?!萧家的女儿就是这般教养?!” 萧宝宝被训斥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讷讷不敢再开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位太后其实是出身荀家的,就是惠嫔的那个荀家,她本就是对其他三个人都不待见的。 今天逮着机会打萧家的脸,她怎么会放过? 她低头看了眼沉光,眼里带着无助。 沉光看懂了,一时间瘫软在地,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不,不要,主子,我从小就伺候你啊……” 萧宝宝被触动心弦,正要再次开口,秦嬷嬷却是一声冷笑:“这世上多的是人仗着曾经的情谊为所欲为,以身犯禁,越是这样的人越要严惩,否则规矩何在?法度何在?” 萧宝宝听出来了,这是在指桑骂槐,骂的是沉光今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萧家仗着殷稷的恩宠嚣张跋扈。 她气得哆嗦,却一个字都不敢回,只能求助地看向殷稷。 殷稷却避开了目光,既然太后打定主意要插手,那就顺水推舟,将矛盾引到萧荀两家身上去吧,毕竟他们和睦了,自己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太后教训的是,此次是悦妃管教不严,惠嫔宫里就从来不曾出过这种事,让朕省心得很……这后宫就请太后整顿吧。” “稷哥哥!” 萧宝宝不敢置信,她扑过来想要求情,蔡添喜却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随后带着几个宫人,硬生生将她送回了昭阳殿。 殷稷谦逊地和太后道别,带着谢蕴离开了,只是一回了乾元宫,他的脸色便骤然冷硬:“跪下!” 第31章 我只是反击 谢蕴静静看了殷稷一眼,理了理裙摆,安静地跪了下去。 在决定将计就计除了沉光的时候起,她就知道殷稷会勃然大怒,他当初说得清清楚楚,不许自己动昭阳殿。 连一个宫人都不可以。 但就算知道这么个结果,她也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这次沉光算计的不只是她,还有她整个谢家。 只是虽然做了,她心里却有一点很困惑,她不明白自己和沉光是什么时候结的死仇,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她落水的事。 可那件事,她已经默认了就是她自己失足的,在殷稷对萧宝宝那般明目张胆的偏爱下,沉光根本不需要在意,就算她说出来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沉光偏偏来了,还无视了她求和的态度,设计了这么一出。 逃宫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不信沉光怂恿她的时候不知道这茬,这样的人,她绝对不会留着,不管代价是什么。 殷稷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朕警告过你,让你忍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你明明懂的。” 谢蕴一哂:“是,奴婢懂,可奴婢生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所以只能请悦妃娘娘忍这一时之气,让大家都风平浪静了。” “你!” 殷稷被她气得脸色发青:“谢蕴,你这么挑衅萧家,就为了出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 谢蕴被这句话逗得想笑:“挑衅?” 她仰头直视着殷稷,哪怕是跪着的,身上却不见丝毫卑微:“皇上但凡不曾失忆就该知道,奴婢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在还击,若非悦妃娘娘一进宫就赏了奴婢一巴掌,又怎么会闹到今日受这断臂之痛的地步?” 殷稷明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却还是被她的嘴硬激怒了:“你这是不认错?” “奴婢何错之有?” “你是个奴婢!”殷稷抓起身边的茶盏就砸了下去,碎片四散飞溅,瞬间划破谢蕴脸侧,飚出了一条血线。 殷稷汹涌的怒火一顿,下意识往前走近了两步,却又猛地顿住了脚,他扭开头,语气克制了一些:“你是个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 谢蕴指尖一蜷,慢慢将裙摆用力攥紧了掌心:“奴婢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原则,无关身份。” 殷稷再次被激出了火气,他猛地逼近:“谢蕴,你如此放肆,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声音里真切地蕴含着威胁。 谢蕴身体骤然一颤,她仰头看着那双满是冷漠锋利的眼睛,一瞬间竟有些陌生。 她忽然有些忘了,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个……兴许不是吧,从遇见齐王的时候起,一切就都变了。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嘴角极轻地扯开一个笑容,一开口声音却比笑容还轻:“怎么会呢……” 殷稷莫名被那笑容刺了一下,略有些仓皇地扭开了头。 谢蕴轻轻一俯首:“若皇上当真如此愤怒,将奴婢逐出乾元宫也使得。” 殷稷一顿,许久才开口,却是毫不相干的几个字:“滚下去,闭门思过。” 谢蕴再没开口,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可在她关门的瞬间,殷稷的声音却透过门缝再次传了出来。 “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再犯,朕决不姑息。” 门板被轻轻合上,谢蕴看着那毫无生气的木板,慢慢合上了眼睛:“奴婢……记下了。” 她转身出了正殿,在空荡寂静的乾元宫里晃荡,心里空的厉害,鼻梁也是酸的,可她连红一下眼睛都不敢。 谢家已经败了,谢家人远在滇南生死不知,她谢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依靠了,即便觉得委屈,即便觉得难过,也不能哭。 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冬日的风锥子一样一下一下往骨头里钻,她抬手摸了摸胳膊,却不愿意回偏殿。 那是殷稷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殷稷的地方。 偌大一个宫殿,偌大一个天下,此时此刻,竟没有一处能让她栖身,让她躲藏。 她摸着黑一路出了乾元宫,没有目的地,她便只能一直走,走到没力气了才在一座偏远的宫殿里停下来,在寒风里靠着墙角坐下来,慢慢抱住了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难得能有这片刻安宁,可她却不能在这里多呆,她还得回乾元宫去,殷稷要她闭门思过。 她抬手揉了揉脸颊,五年而已,等出宫就好了,等见到她的家人就好了…… 眼眶却仍旧还是烫了一下,她甩甩头不敢再乱想,起身摸着黑往回走,却不防备一出宫门,一盏灯笼竟然被放在宫道上。 她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却没瞧见人影,可她仍旧开了口:“出来吧。” 黑暗里只有风声,隔了许久才有踌躇的脚步声响起,一人着青衫,披着兔毛大氅自角落里拐出来,端的是光风霁月,清隽如竹,只是他神情却十分复杂:“谢姑娘。” 谢蕴怔住,她只以为是有人可怜她,却没想到会是祁砚。 当年的谢家家学名声在外,前来求学者不计其数,其中两人最为人津津乐道,一人如今登基为帝;另一人成了翰林院最年轻的学士,便是眼前人。 世人皆知,翰林院是登天梯,大周开朝百年,七位内相皆出自翰林,他不只会是最年轻的大学士,还会是最年轻的内相。 可落魄时最不愿意遇见故人,谢蕴颇有些难堪,只是克制着不曾表露分毫:“祁大人怎么会深夜滞留宫中?” 祁砚似乎在看她,许久后才叹了口气:“太后命我为晋王师。” 晋王是太后的养子,年方十岁,生母不详,倒是十分得太后宠爱,先前便有传闻说太后要为他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先生,现在看来,是选了祁砚。 只是晋王顽劣,课业从来不上心,大约祁砚是被他拖累了才没能离宫,被迫留宿。 “瓜田李下,就不打扰大人了。” 谢蕴转身就要走,祁砚却快步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那盏灯笼:“姑娘,天黑路险,拿着吧。” 谢蕴迟疑着没动弹,祁砚似是知道她有所顾忌,声音温和:“都是宫里的东西,不妨事。” “……多谢大人。” 谢蕴这才接过,提着灯笼逐渐走远。 她身后,祁砚却迟迟没有离开,一句呢喃随着夜风逐渐飘散:“若你过得如此不好,那我便不能看着了……” 第32章 想出来先认错 谢蕴在外头游荡了大半宿,一回到乾元宫便觉得脑袋针扎似的疼,她懒得理会,反正殷稷说的是面壁思过,这期间自然是不许她出门的,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养,等着这头疼自己好。 她窝在床榻上看书,却清楚地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是殷稷去上朝了,然后一整天都没回来。 秀秀来送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殷稷又留宿了长年殿,谢蕴愣了愣才想起来,长年殿是良嫔的居所,那是殷稷唯一临幸过的后妃。 看来他很喜欢对方。 谢蕴忽然间就有些庆幸自己现在在受罚,不然她不知道万一殷稷哪天回来,又来了兴致,她还能不能说动他去沐浴。 今天那句请殷稷将她逐出乾元宫的话不是气话,从新妃入宫起,她就动了这样的念头,后来香穗的出现让她越发不想留下,所以便趁着那个机会开了口。 只是殷稷大约觉得自己不在他跟前,磋磨起来不方便,所以没有答应。 她其实很失望的,却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秀秀从食盒里端了碗姜汤出来:“姑姑,快喝下去吧,万一真的着了风寒,可要难受了。” 宫女想要请动御膳房开小灶,哪怕只是熬个姜汤也不是件容易事,也不知道秀秀为了这碗姜汤,求了多少人。 谢蕴不忍浪费她的心意,忍着那股辛辣仰头灌了进去。 一碗苦涩的药汁却也被送进了长年殿。 殷稷抬手接过,指腹试了试温度,察觉到不烫才递给良嫔,良嫔皱眉喝下,苍白的脸颊皱了起来。 等嘴里的苦味散了,她才满眼愧疚地开口:“真是对不住皇上,回回来都要闻这股子药味儿。” 殷稷侧头示意,蔡添喜连忙上前搀扶了良嫔一把,等人安安稳稳地靠坐在床头,他才开口:“朕当初应了你兄长,会好生照料你。” 良嫔侧头咳了几声,脸颊涌上一股绯红,却十分不自然,她虚弱地笑了笑:“皇上能让臣妾进宫,清清静静地养病,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兄长十分感激。” 殷稷没再说什么,只侧头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 他虽然当初在萧家身份尴尬,可因着曾在谢家家学求学,与各大世家子弟都有结交,其中尤以良嫔的兄长窦兢和谢家嫡长子谢济最为交好。 只是如今时移世易,谢济流放滇南,窦兢也远赴边境参军。 对方临走前央求他选妹妹窦安康入宫,他应下了,若非有这暗中的许诺,没了生母的窦安康,是进不了宫的。 “皇上好像有心事。” 良嫔咳了一声,慢吞吞开口:“莫非……是因为悦妃和谢蕴姑娘的事?” 殷稷没开口,良嫔觑着他的脸色,斟酌道:“臣妾与谢姐姐也算是有交情,她不像是会悔婚的人,皇上可曾问过个中缘由?当初你们两情相悦,走到今日实在可惜。” 殷稷还没开口,蔡添喜倒是先听得一激灵,以往每每提起这个话题殷稷总要勃然大怒,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良嫔,这位主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她毕竟是个病人,就算是殷稷也不好发作,只是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手也无意识地捂住了心口。 隔着棉衣,不管多厚的疤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可被刺穿的痛苦却清晰鲜明,仿佛眼下心脏便插着一柄利刃。 良嫔说他们是两情相悦,曾经他也这么以为,可后来才明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他对谢蕴倾其所有的好,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每一个字都是出自真心。 可这样的情谊换来的,不只是悔婚另嫁齐王的羞辱;还有赶尽杀绝的狠辣,若非他命大,此时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 谢蕴,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心比天高是吧?那朕便要将你的骄傲一点点碾碎,踩在脚下。 “皇上?” 良嫔担心地看过来,殷稷回神,眼睑一垂,遮住了眼底的恨意:“朕没事……都下去吧。” 蔡添喜连忙带着众人退下,殷稷起身朝床榻走近两步,却只是抬手将帐子放了下来:“你歇着吧。” 良嫔似是习以为常,并未多言,不多时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殷稷却走到了软榻旁,凑合着躺了下来。 窦安康的身体受不住情爱,他也没这个心思,回回来都是各睡各的,默契地做彼此掩人耳目的棋子。 只是殷稷却没能睡着,他想着谢蕴先前那一笑,有些心烦意乱,却并不后悔,她活该。 他翻了个身,试图将杂乱的思绪撵出去,可毫无用处。 良嫔隔着帐子咳了一声,殷稷知道这是被自己吵到了,他不好再留下,索性起身出了长年殿,一路回了乾元宫。 可半路上却被蹲在半路上的萧宝宝拦住了,她哭得眼睛通红,一见殷稷就抓住了他的衣摆:“稷哥哥,我要给沉光报仇,你把谢蕴放出来,我要打死她。” 黑暗里殷稷的神情看不清楚,声音却还算温和:“太后亲自审的人,给沉光定的罪,你若是动了谢蕴,太后会怎么看你?” “可要是谢蕴没告状……” “好了,朕听说太后说你御下不严,罚你禁足反省,你偷溜出来的事朕不会计较,以后不准这样。” 萧宝宝还要说什么,蔡添喜却已经上前来拦住了她:“悦妃娘娘,您还是快回去吧,万一被人察觉您受罚期间出门,告到太后那里,您怕是就要挨板子了。” 萧宝宝被吓住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蔡添喜摇头叹了口气,小声感慨:“这谢蕴姑娘出来后,怕是日子要不好过了。” 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却不防备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冷笑。 “你对她倒是关心。” 蔡添喜一僵,正要否认,殷稷却自顾自开了口:“是该给她一个教训了,你去传话,她若是不老老实实认错,就一辈子呆在偏殿吧。” 第33章 这只是个开始 蔡添喜听这话听得脑袋直疼,虽然他和谢蕴的确不算多熟悉,可毕竟相处三年,对方的性子多少也能摸到一些。 那哪里是个肯服软的主儿? 何况这事儿,从他来看错并不在谢蕴,在这宫里,即便是个奴才,也不能任由主子欺压,何况还不是自家的正经主子。 只是这话显然不能说出来,殷稷的心偏得没边了,他只看见了萧宝宝的难过,哪里会在乎谢蕴的委屈和往后的日子? 他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等第二天伺候着殷稷下了早朝又去了御书房与朝臣议政,这才吩咐德春替自己看着,他自己抽空回了趟乾元宫。 秀秀正在偏殿门口晒着太阳摆弄簪環,蔡添喜低头瞧了一眼,见那样式很是新奇,略有些意外:“这是你自己做的?” 秀秀刚才做得认真,冷不丁听见他说话被唬了一跳,认出人来后连忙起身行礼:“蔡公公,奴婢一时没注意,您别见怪。” 蔡添喜摆了摆手,虽说殷稷始终都表现得对谢蕴很苛刻,可毕竟也是整天睡在龙床上的人,蔡添喜对她是带着几分客气的,连带着对她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和气些。 “不妨事,你这手艺倒是不错,回头把这花样送到尚宫局去看看,说不得还能赚些赏钱。” 秀秀高兴得红了脸,却又不敢应承:“尚宫局的手艺奴婢怎么敢比……公公是来寻谢蕴姑姑的吗?奴婢这就去请。” 可谢蕴还在受罚,是不能出门的,蔡添喜也有些话打算劝劝她,便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吧,咱家自己进去。” 谢蕴正提笔在写什么,专心致志的,并没有注意蔡添喜进来,直到一声十分刻意的咳嗽声响起,她才看了过来。 “蔡公公?您怎么来了?” 她大约也知道殷稷不会这么快放她出去,脸上并没有丝毫期待。 蔡添喜叹了口气:“咱家来替皇上传句话。” 谢蕴屈膝要跪,被蔡添喜拦住了:“不是口谕,姑娘听一听就成了。” 谢蕴道了谢,蔡添喜却又哽住了。 “公公直说吧,他没什么好话,我知道的。” 蔡添喜苦笑一声:“姑娘心思玲珑,形势必然也能看得透彻,何必要如此执拗呢?” “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事,”蔡添喜说得没怎么有底气,“不过是要你给个台阶下,皇上罚了你,你若认错便放你出去……” “公公请回吧,”不等他说完,谢蕴便打断了他的话,“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素来是我谢家的行事准则,我的错处不在事实,而在人心。” 这就是明说了殷稷在公报私仇。 蔡添喜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时仍旧忍不住失望,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谢蕴姑娘,奴才都是贱命,本就没有尊严这回事,你该早些明白这一点。” 这话是劝慰,也是告诫。 谢蕴听得明白,只是做不到:“多谢公公,请回吧。” 蔡添喜无计可施,只能悻悻走了。 谢蕴却看着他的背影发起了呆,殷稷的原话大约是不认错就不会放她出去了。 那若是我当真嘴硬,你会关我一辈子吗? 会让我连滇南都去不了吗? 秀秀刚才听了个大概,担心地走了进来:“姑姑,要不你去认个错吧,那可是皇上……” 谢蕴僵硬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若是连这点气性都丢了,要怎么在宫里撑下去? “没事,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太后精力不济,到时候皇上就算不想放我出去,也得放。” 秀秀却越发担心:“可是今年不一样啊,那么多主子娘娘呢,这次万一太后选了旁人呢?” 谢蕴并不在意,太后出身荀家,若是想要后妃帮忙,必然会选荀家出身的惠嫔,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是给惠嫔抬了身份,后宫和前朝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 殷稷不会同意的。 这母子间的博弈,不管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必然的,哪怕殷稷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妥协。 她揉了揉秀秀的头,并没有仔细和她解释,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并没有好处。 “别多想了,拿你做的首饰来给我看看吧……这回事情了了若是我还能在乾元宫站稳脚跟,就找个门路把你调去尚宫局。” 秀秀喜不自胜:“真的?谢谢姑姑。” 她恨不得给谢蕴磕个头,被谢蕴扶住了,可她眼里的高兴却怎么都遮不住。 但这股喜悦没多久就散了,因为偏殿的地龙凉了。 偏殿本就背阴,冬日里尤其阴冷,若非有地龙,是十分难捱的,可现在这地龙却忽然就停了。 秀秀早晨推门一进来,就被扑面而来的阴冷冻得一哆嗦,她一愣:“怎么这么冷?地龙呢?” 她蹲在地上去摸,触手却冰冷一片,她小脸涨红:“我去借薪司那边问问。” “不用了。” 谢蕴喊住转身就走的小姑娘,目光透过窗户遥遥看向正殿,只是这个时辰,正殿里并没有人,可她仍旧清楚,这是殷稷在逼她低头。 “给借薪司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擅自封乾元宫偏殿的火道。” 秀秀听得蔫了下去,她不敢让人听见,只能小声嘟哝:“皇上怎么能这样……” 谢蕴将窗户关上,下地走动起来。 秀秀睁圆了眼睛:“姑姑,这么冷你怎么还下地?快去炕上捂着吧。” “越坐着越冷,走动走动反而暖和,你忙你的去吧。” 她出不去,只能在这里挨冻,可秀秀没必要陪着她。 秀秀不肯走,大着胆子抱住了谢蕴的胳膊:“奴婢留在这里陪着姑姑吧,说说话也好。” 原本她和谢蕴是有些生疏的,可一听她愿意帮自己去尚宫局,她心里十分感激,自然就多了几分亲近,何况这种时候两个人总是要比一个人暖和的。 谢蕴没再撵她,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包饴糖来给她吃,秀秀惊喜的笑起来,宫里的奴才除了日常饭食,想吃旁的只能靠主子赏,这糖就更新鲜了。 她宝贝的在嘴里含了一颗,满脸都是满足。 谢蕴的脸色却沉凝下去,以他对殷稷的了解,这断了地龙只会是个开始。 第34章 朕有些腻了 “她最近在做什么?” 蔡添喜正偷偷打盹,冷不丁听见殷稷开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没听清楚殷稷的话,只能看了眼德春,德春连忙比了个手势,他这才知道问的是谢蕴。 “回皇上,谢蕴姑娘一直在偏殿里闭门思过呢。” 殷稷目光凉沁沁的看过来,虽然没说话,可蔡添喜还是看明白了,这是不满意自己的答案。 可殷稷想要的结果,自己给不了,谢蕴没认错他总不能胡说八道,到时候在皇帝面前漏了陷,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只好装作没看懂,不再开口。 殷稷也没再追问,只冷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开口:“犟是吧?朕偏要你低头。” 他将手里的折子扔下来:“传户部三司来见朕。” 德春连忙将折子捡起来,转身匆匆出去传旨,殷稷这才看向蔡添喜:“这么耐得住,看来她是很喜欢这种清闲的日子,那就让她更清闲一些吧。” 蔡添喜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殷稷这是要把秀秀调走。 有人陪着,虽然偏殿阴冷难捱,也不至于太寂寞;可如果连秀秀也调走了,谢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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