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粗重,攻势也逐渐缓慢,失血终究对他是有影响的。 “你根本不懂统帅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又是一拳砸下,“我们兄弟两人,相貌丑陋,异于常人,一直被部族驱逐……你也知道了蛮部有多贫瘠,被赶出部族就只有一个下场,冻饿而死,是统帅把我们捡了回去,把我们养大,教我们功夫,让我们成了受人尊敬的将军,让父母重新接受了我们,你根本不懂……” 呼德语气骤然凌厉起来,蓄足了力气再次砸下一拳,“他是这世上,唯一认可我们兄弟的人!” “他的大业,谁都不能破坏。” 这句话像是给了他巨大的勇气,原本已经十分缓慢的攻势,竟再次凌厉起来,拳风糊在脸上,火辣辣地疼,窦兢再不敢留手,抽出长刀和他打斗起来。 “可他的大业会把你们带向灭亡!呼德,你得为自己活。” 呼德咧嘴一笑,粘稠的鲜血却顺着嘴角淌了出来:“我就是在为自己活。” 窦兢眼神沉下去,心里都是无奈,他清楚,他说服不了呼德,对方也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既然没办法助楚镇成就大业,那就为他的大业殉身。 “何苦呢?” 他叹息一声,呼德却没再说话,只是纵身扑了过来,身上的血宛如瀑布,所过之处皆是血色,窦兢抬手挡住他的拳头,他仍旧手下留情,用的是刀背。 这一下呼德并没有受伤,可他却没再继续进攻,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停在了原地,只有呼吸声越来粗重,越来越破损。 他没有力气了。 窦兢收回刀,那小山似的身体顿时倒塌下去。 没人管他,他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窦兢沉默着收回刀,转身要往旁处去,脚腕却被抓住,呼德说不出话来,只抬头看着他,情绪那般复杂,却并不如他说的那般,都是仇恨。 窦兢恍然明白过来,呼德不想就这么死,如果这么咽了气,他就是死在自己人手里,这对一个勇士来说,是耻辱。 他抬手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呼德眼睛亮了一瞬,脸上露出几分期待来。 “兄弟,好走。” 刀锋划过,天地晦暗。 楚镇若有所觉,骤然扭头看过来,瞧见呼德那醒目的身体时,嘴唇一抖,却什么都没说,只挥枪逼退了攻过来的关培,目光落到了那紧紧追着殷时而去的影子上。 谢济片刻不停,追着殷时疾驰,只是战场混乱,主帅又素来是目标,数不清的蛮兵朝着他冲杀而来,试图杀了他,拿下这天大的功劳。 他斩杀的动作已经足够干脆利落,可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太过惨烈,没有人留余地,皆是以命而战。 所以窦兢那边都已经告一段落,他却仍旧没能追上殷时。 可不能再耽误了。 “宣威将军,为我开路!” 正和赤狄首领厮杀的宣威将军当即高喝一声,拼着受伤跳出了战圈,策马冲杀过来,周遭的将士也听见了谢济的吩咐,纷纷涌过来组成了人墙,虽然人数不多,却硬生生为他拦住了铺天盖地的蛮兵。 谢济一拽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凌空跃起,瞬间前进数丈。 殷时察觉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当年在京城被重创的一幕闪过脑海,当年就是这样,对方就是这么朝他冲过来,然后一拳砸得他再不能做个正常男人。 “救命!” 他惊恐大喊,慌乱之下,整个人都跌倒在地,谢济一蹬马背,长枪闪烁着寒光,朝着他当胸刺了下来。 第803章 我得去一趟 刺耳的金戈交鸣声响起,银枪宛如游龙,“铎”的一声挡住了谢济的去路。 “谢侯,你我之战还没结束。” 谢济眼神阴鸷:“滚开!” 和楚镇什么时候都能打,可殷时再不抓就要跑了,殷稷已经毒发,药引子却还没到手,他的性命关乎到江山社稷,不能再耽误了。 “姐夫!” 他大喝一声,关培怒吼着冲撞过来,一头撞在了楚镇的马上,健硕的战马哀鸣一声,被直接撞飞了出去,楚镇却先一步纵身跃起,在马背上一蹬,借力朝着谢济冲了过去,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济被迫提枪迎战,可就在要交手的时候,一把刀先他一步朝楚镇劈砍了过去,楚镇侧身一躲,让开了往前的路。 “振威将军?” “谢侯快去!” 振威将军高喝一声,随即他扭头看向楚镇,睚眦欲裂,“三千骑兵的仇,我要亲手和你讨!楚贼,纳命来!” 他再次朝楚镇冲了过去,谢济一咬牙,他知道振威不是楚镇的对手,可现在没时间犹豫了。 殷时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抢了蛮兵的马匹,这档口已经朝着山林冲了过去,等他进了林子,再想找就难如登天了。 “小心!” 他嘱咐一句,用力抖了下缰绳:“驾!” 马匹撒开四蹄,朝前疾驰,身后两人战成一团,振威果然不是楚镇的对手,短短几次交锋,要害就受了重创,他却是不退不避,悍不畏死的一次次冲杀,没给楚镇半分往前冲的机会。 谢济将马匹速度催到了极致,殷时的背影很快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站住!” 他呵斥一声,却是也没想过对方真的会听话,所以话音落下,他便举起长枪,瞄准了殷时的后心,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人现在还不能死,枪尖下移,目标从后心变成了腰腹。 谢济灌足了力气将长枪投掷了过去,战马也跟着疾驰,他要将人活捉回丰州城! 可下一瞬,长枪却再次被人拦住,打着旋倒飞回来,谢济抬手接住,掌心被震得发麻,他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的楚镇,骤然回头,振威已经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逆贼!” 他眼底氤氲出狰狞的杀意,催马就要冲杀,战鼓声却忽然响起,将士们只当是在鼓舞士气,可他却知道不对劲,这是他和谢蕴约定的信号,若是情况不妙,鸣鼓为号。 这是谢蕴在催他。 谢济强行按捺下澎湃的杀意,一个虚晃,弃了马发足狂奔,身后却传来破空声,他回头一瞧,就见楚镇的枪尖距离自己不过一尺之遥。 他骤然侧头,千钧一发间躲了过去,前冲的脚步却被迫停了下来。 “今日你过不去。” 谢济抓着长枪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是被气的,看楚镇这架势,是要和他纠缠到底了,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抓到了殷时,也未必能将人活着带回丰州城,必须要先解决他。 他一言未发,持枪就冲杀而来。 “兄长……” 谢蕴站在门口,远远眺望着城门方向,可惜外头的厮杀声仍旧震天响,并没有半分要结束的意思,她指尖越攥越紧,指甲已经完全嵌进了皮肉里,面上却强忍着没有露出恐慌来。 决胜之战,她帮不上忙,那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不能因为她导致人心混乱。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是唐停出来了。 “怎么样?” 唐停脸色复杂:“情况比我预料的要糟糕。” 她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按照她的推算,即便殷稷的身体会因此恶化一些,可也应该还能缓上几天的,不该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你要不……去看看他吧。” 谢蕴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意思,就是谢蕴听出来的那个意思。 “你是神医啊,这世上没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你……” “我只是人。” 唐停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为什么忽然就变得这么糟糕,这毒本就会损伤脏腑,他以往心脉就孱弱,现在又莫名受了重创……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药引子,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不,不能那样。 谢蕴遥遥看了眼内殿,里头殷稷正无声无息地躺着,她刚才出来的时候,没从他脸上看见一丝血色,可那样苍白的身体上,却有灼人的温度在肆意蔓延。 她颤巍巍举起了手,方才碰到他的时候,她都被烫疼了,那样的温度,殷稷怎么受得了…… 她转身就朝行宫外去。 “你去干什么?战场上你做不了什么的。” 唐停喊了她一声,谢蕴没有停,也没有回头,能不能做什么她得去了才知道,总比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干等着强。 唐停只能追了上去:“你再给谢济点时间,说不定他很快就回来了。” 谢蕴摇头:“我信他一定会尽心,但没有时间了。” 谢济如果抓得到殷时,一定已经把人送回来了,迟迟没有动静只能是没抓到,不能再等了。 她走得更快,唐停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心上人正性命垂危,想让谢蕴去保持冷静,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可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谢蕴去战场上,死在不知道是谁的手里。 “我替你去吧,我替你去找殷时。” 谢蕴脚步一顿,回头看过来,却缓慢又坚定地摇了头。 “这些日子,我时常后悔,当初不该让明珠替我去,说我自负也好,狂妄也罢,但现在,我只信得过我自己。” 唐停默然,谢蕴试过托付她,失败了,也被明珠强行代替冒险了一回,但现在都没有消息,连明珠的生死都不知道,她现在没有试错的机会了,所以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自己去。 “谢蕴……” “你替我守好他,我很快就回来。” 谢蕴深深地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丰州城门大开,又很快关闭,唐停看着谢蕴消失在眼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也就是保住殷稷的命,让他能撑到谢蕴回来。 城外厮杀越发激烈,可大局却已经定了,被招降的蛮部也赶到了战场,对攻城的蛮军形成了合围,剿灭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偌大一个战场,却到处都看不见殷时的影子。 谢蕴避着人要往战场上去,却被人喊住了:“谢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刀枪无眼,这里太危险了。” 是窦兢,他刚将几个重伤的将士送回了城里,再出来就看见了谢蕴。 “窦大哥?”谢蕴面露喜色,“你可看见了殷时?他在哪里?” 窦兢神情复杂:“我奉谢侯军令,刚才就在找人,但他钻进了林子里,若是有心躲避,恐怕……” 林子? 谢蕴抬眼看向远处,丰州周遭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山林,里头地势复杂,山洞怪石林立,想找人的确不简单。 可再难也得去找。 “我与你同去。” “不可,里头危险得很……” “我必须去,”谢蕴神情坚定,“只有我去,他才会露面。” 殷时对她的恨,深入骨髓,为了取她的命,哪怕冒险,他也会出来。 第804章 打破恐惧 一望无尽的雪林里,殷时弃了马,躲在避风的大石后头,抓起一把雪清理了伤口,感谢北地的严寒,将他的血液冻住了,才没有留下血痕,将人引过来。 他撕破衣襟,将伤口完全缠绕了起来。 他已经无处可去,但这不代表他要出去送死,他是先皇之子,是天潢贵胄,只凭这个身份,他就能很好的活下去,只要逃出这个地方,他就能重获新生,重新组建势力,再来图谋皇位。 不管是今天的仇,还是十年前的仇,他都会报的,殷稷那个野种也好,谢蕴那个贱人也罢,谁都别想好过,他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他心里一遍遍地咒骂着那些人,愤怒让他在天寒地冻里生出了一丝热气。 趁着身体还没被冻僵,他爬起来再次往前走去,身后却响起了踩踏声,他骤然转身:“谁?!” 苍白的林子里毫无声响,殷时警惕地打量了周遭一眼,一根枯枝自树干上掉了下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远处走了。 身后一人却悄无声息地自雪里探出头来,一双杏眼紧紧盯着他,而对方那双被严寒冻得红肿的手里,一点银色正泛着凛凛的寒光。 正是一直呆在蛮部蛰伏的明珠。 她双眼紧紧盯着殷时头上的发冠,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带着那顶,不会错的,药引子就在里头。 她攥紧了匕首,等殷时毫无防备地往前走去时,轻轻抖落了身上的雪,放慢动作爬了出来,可就在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动作却骤然一僵,随即抬手紧紧摁住了腹部,一点血腥味也自口中涌了出来,却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短促的两个呼吸后,她再次抬脚跟了上去。 自从上次设计失败后,她一直在寻找别的机会,可还不等找到,蛮部大军就攻城了,她混进了战场,本想趁乱取走发冠,可没想到一直有人守着殷时,她也试图告诉大周的人发冠有问题,可她身上穿的是蛮兵的衣裳,根本无法靠近。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另找机会,然后就看见殷时冲进了这片林子,对方骑着马,她追不上,就只能循着马蹄印一直往前,可很快就发现自己被殷时骗了,对方弃了马,利用马蹄印误导了旁人,不只是她,还有来搜寻的大周将士。 以她对殷时的了解,对方很快就会找地方休息,她便选了个最合适的位置藏起来等着,想试试能不能守到。 苍天保佑,竟真的被她等到了。 要一击就中。 她又看了一眼殷时的发冠,稍微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身体,随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抬手就削向了他的发髻。 殷时却忽然一低头,躲了过去。 “我就知道有人!” 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就刺了过来,明珠仓皇躲开,却还是被划破了衣裳,有血丝渗了出来。 好在这种程度的伤,她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失去了偷袭的机会,只能正面强抢了。 “是你?” 殷时看见她却是眼睛一瞪,脸色瞬间狰狞起来,“你还没死?” 他怒不可遏:“贱人,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忘了我的规矩吗?还不给我跪下!” 明珠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她不想和殷时正面对上,就是因为有些记忆太过深刻,哪怕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身体却还是会本能地畏惧。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了下来:“我有了新的名字,我再也不是十五了,我以后不会再听你的话,也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害我。” 殷时呼吸逐渐粗重,仿佛明珠的反抗是他决不能容忍的忤逆。 “贱人,果然是贱人,你和她一样……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仿佛透过明珠看见了另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低吼一声就杀了过来,明珠连忙摆好架势,可下一瞬,一团雪却迎面撒了过来,视线被遮挡,明珠慌忙侧头,下一瞬短刃就朝她咽喉扎了过来。 她一个下腰匆忙躲过,弯刀一个回旋,血花迸射出来,殷时胳膊被割伤,手里的短刃当即落了地。 明珠趁机拉开距离,可却看着殷时身上的血愣了一下。 原来他也不过如此……竟如此轻易,就被她伤了。 这样的一个废物,竟然折磨了她们那么多年。 她心绪复杂,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殷时也愣了一下,那个最胆小,最听话的十五,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以下犯上,是死罪。” 他哆嗦着捡起了匕首,发疯一般朝着明珠再次攻了过来,却在走到半路时猛地顿住,随即仰头栽了下去。 明珠一愣,警惕地盯着对方看了几眼,瞧见他身下氤氲出了血迹,这才隐约琢磨过来,他可能是流了太多血,所以身体撑不住了。 “发冠!” 她顾不上多想,扑过去就要拿发冠,可就在手碰到的瞬间,腹部骤然一痛。 第805章 谢蕴? 鲜血汩汩而出,明珠低头看去,一把匕首正扎在她腹部,是她刚才击落的那一把,殷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捡了起来。 “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敢……动我,这就是……下场!” 殷时桀笑起来,他显然也没了力气,笑声里夹杂着厚重的喘息,眼睛却再次亮了起来,伤人让他觉得兴奋,连强弩之末的身体都跟着细微战栗起来。 “你……骗我……” 明珠颤声开口,嘴唇一张,鲜血就溢了出来,殷时肩膀抖了一下:“是你蠢……这都能信……不过你本来就很蠢,让你学谢蕴你就真的学……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那副样子……我就格外想折磨你……” 他说着撑着地面坐了起来,眼底的嘲笑明晃晃地露着。 “你以往被教训得那么惨……都是你自找的……” 他说得认真,仿佛事实当真如此。 短期内他恐怕是没办法将谢蕴如何了,可能有个替代品也不错,要知道十五可是最像的,像到他一度认错了人,在折磨的过程里产生了征服的快感。 那就在临走之前,好好和她玩一玩吧,他要看看这个女人彻底崩溃的样子。 “三个人,为什么只有你被教训得那么凄惨?为什么只有你呢?十五?” 他眼睛一寸寸亮起来,“因为你又笨又蠢,我对你撒气,是给你价值,不然你还有什么用?” 他站起来,眼看着明珠满脸失神,慢慢靠近:“你就是一滩烂泥,这辈子只配被人踩在脚底……” 他抬起脚,对准了明珠的伤口,狠狠踹了下去,却在要碰到的时候被一把抱住了腿,随即力道袭过来,拽着他的腿往前狠狠一扯。 雪地湿滑,这一下又太过突然,他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随即头顶一轻,明珠竟趁机摘走了他头上的发冠,随即捂着伤口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你在胡说八道……” 明珠紧紧抓着发冠,上头一颗硕大的明珠,怎么看都透着古怪,药引子一定就在里头。 “谢姑娘说了,就算我们长得相似,我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作恶的是你,我能活下来已经很厉害了,我没有对不起我自己……如果要恨,我该恨的人是你……” 那噩梦似的十年潮水般涌入脑海,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的任务就是拿到药引子,目的达成,她得尽快回到丰州城。 她转身就朝着丰州方向跑去,殷时抬手摸了摸凌乱的发丝,神情狰狞恐怖:“十五!” 这一声怒吼太过用力,身上的伤口迅速崩开,血液又逐渐被凝固,他却疯了一般完全顾不上了,追着明珠就跑了过去。 “贱人,你给我站住!” 两人身上都有伤动作都十分缓慢,可殷时毕竟没有伤在要害,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在逐渐缩短,这么下去,追上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好在丰州城也越来越近了。 殷时遥遥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城墙,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他不能进入丰州地界,不然就走不了了,他环视周遭,瞧见了被雪遮掩住的石头,他搬起来朝着明珠的后背狠狠砸了过去。 失血之下他失了准头,可石头还是砸中了对方的小腿。 明珠本就在雪地里等了太久,身体被冻到僵硬,又受了重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被这一下直接砸到栽到了地上。 殷时抓住机会,一路疯狗般冲了过去,弯腰就去抢:“把发冠还我!” 明珠死死捂着不肯松手,他试了几次竟都没能抢过来,怒火瞬间直冲天灵,他恶狠狠地抬脚,朝着明珠的伤口就踹了下去,一脚一脚又一脚。 “把发冠给我,给我!” 伤口被重创,即便是明珠因为曾经的折磨十分耐痛,可身体毕竟是有极限的,她眼前还是黑了下去,身体也逐渐失去了知觉,可在男人的手抓住那只发冠的时候,她却骤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能给他! 这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要做到,她必须做到。 她陡然又有了几分力气,死死抓住了发冠。 殷时没想到她都这幅样子了,竟然还不肯松手,心里模糊地升起一点恐慌来,他不愿意承认,却也不敢再继续浪费时间。 “你找死!” 他扑过去就掐住了明珠的脖子,他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仿佛恨不能立刻就掐死她。 明珠惨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紫涨起来,窒息让她本就黑暗的世界越发混沌,她张了张嘴:“谢……” “殷时!” 一声嘶吼忽然自远处传过来,声音十分耳熟,不管是明珠还是殷时都在听见的瞬间愣了一下。 “谢蕴?” 殷时骤然扭头,朝声音来处看了过去,可雪地苍茫,又有树木山石遮挡视线,他完全看不见对方,这声音他已经十年没听到了,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瞬—— “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来啊,我在这里,你有本事出来啊!” “不会错,不会错……” 殷时浑身都战栗了起来,他再也顾不上明珠,爬起来就朝着声音来处找了过去。 许是报仇的念头太过强大,明明身上有伤,他却越走越快,走不动他就用爬的,毒蛇一般朝着谢蕴迅速靠近。 明珠缓过气来,挣扎着坐了起来,谢姑娘来了? 她一个人来的吗? 殷时现在就是个野兽,会杀了她的…… 她艰难地爬了起来,将发冠塞进怀里,朝着殷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806章 仇人相见 “谢家妹妹,这有用吗?” 窦兢环顾周遭空荡荡的林子,心里有些拿不准,殷时跑了这么久,说不定早就跑远了,可能连他们的声音都听不见。 “有用的。” 谢蕴十分笃定,她有种预感,对方还在附近。 “窦大哥,你带着人沿着外头找找。” 窦兢不大想离开她,虽然殷时受了伤,可他毕竟是个练家子,谢蕴又素来体弱,连跑几步身体都受不了,若是真的遇见了殷时,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你就在周遭看看,”谢蕴安抚他,说着话目光一刻不停地在周遭搜寻,“我怕他看见这么多人在这里不敢露面,我们得引他出来。” 这倒是极有可能,窦兢虽然不放心,可还是应了下来:“这个你拿着防身。” 他将呼德送他的短刀给了谢蕴。 “多谢……对了,明珠可能也在,你若是看见她,就把她送回丰州。” 窦兢记得那个姑娘,似乎是祁砚的家眷,一直在马车上深居简出,性子很是腼腆。 “我知道。” 他吩咐一声,随行的将士们立刻以谢蕴为中心四散开来,绕着谢蕴在周遭搜寻,他们并不敢走太远,唯恐出事来不及救援,可更远一些的将士却忽然喊了一声,说是有发现。 他连忙跑了过去,还没等靠近,就先看见了一点殷红,是血迹。 “刚滴下没多久,他就在这附近,搜!” 将士们再次散开搜寻,窦兢喊住一个人:“去禀报谢姑娘,带她过来。” “是!” 守卫匆匆转身,谢蕴还在林子里四处呼喊殷时的名字,听见将士的话惊喜得浑身一颤:“找到了?太好了,快走!” 但雪地难行,她大病一场又体力不济,哪怕明知道方向,可还是被走了许久都没追上其余人,将士扶了她一把:“要不您在这里等着?” 谢蕴摇摇头,她怎么可能等得住? “无妨,我们走快一些。” 将士不敢深劝,只能加了些力道搀扶,因为自己人刚刚才从这里走过去,他便没多注意观察周遭,等发觉脚下触感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殷时从雪地里钻出来,一把扭断了他的脖子。 谢蕴被扬起来的雪遮住了视线,等眼前清晰的时候,就看见了殷时那张狞笑着的脸。 “谢蕴,我终究抓到你了!” 他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是血的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殷时在这里!” 谢蕴心跳凝滞一瞬,回神的瞬间立刻开口呼唤,可窦兢似乎已经带着人走远了,林子里并没有半分回应,殷时却越走越近,抬手就要来掐她的脖子:“贱人!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顺利登基了,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我要你生不如死!” 谢蕴拔出短刀就挥了过去,将殷时暂时逼退了一步,呼吸却逐渐急促起来,时隔十年再见殷时,她仍旧控制不住的会有排斥厌恶的本能,可当年的畏惧却已经被她逐渐化成了恨意。 眼前这个人,罪该万死! “登基?就你?” 谢蕴齿笑出声,“你这种货色在做什么美梦?若你真有那个本事,明明有王荀两家和先皇支持,怎么还是被谢家落下了马,不止被贬为庶人,还沦为了不人不鬼的阶下囚?先皇在位还有两年,可他们竟没有一人想要拉你出来,你还想登基?你不过是弃子罢了!” 殷时眼底仿佛沁血,他才不是弃子,先皇遗诏让他登基,他是天命所归,他才是最该登上皇位的人,他才是! “贱人,住口!” 他嘶吼着冲了过去,谢蕴没有躲,抬手就朝殷时刺了过去,对方许是力竭了,竟然没有躲,就这么被贯穿了胸膛。 谢蕴一喜,正要将刀抽出来再刺,对方却就着这个姿势一步步靠近,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没有刀了……” 谢蕴松开刀柄,用力甩了甩胳膊,试图将他甩开,可殷时双手却铁箍一般,死死禁锢着她不肯松开,然后反手抽出肩膀上的刀。 鲜血顺着他的动作淅淅沥沥淌出来,他却仿佛不知道疼,或者说抓到谢蕴的兴奋,已经让他忘记了疼痛这种感受,他浑身都在战栗,激动到声音甚至模糊了起来。 “十年,十年啊!我做梦都等着这一天,谢蕴,我要把你的血肉一寸寸剔下来,我要你生不如死,为我那十年的屈辱,付出代价!” 他抖着手抬起短刀,朝着谢蕴的脸颊比划了一下:“前朝有黥刑,就是在人脸上烙上罪人的烙印,我没有烙铁,就给你将贱人两个字刻上吧……” 谢蕴一边寻找机会挣脱,一边竖起耳朵听远处的动静,窦兢他们还没有来…… “他们被我引走了,没人能救你……” 他瞄准了谢蕴的脸颊,抬起刀锋就要落下去,一道影子忽然窜过来,重重撞在了他的身上。 殷时踉跄几步,跌倒在雪地里,可大雪柔软,并没有真的伤到他,反倒是明珠这一下牵扯到了伤口,撞完人自己先跪了下去。 谢蕴认出她来,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 话音未落,她摸到了一把血。 “你受伤了?” 明珠的脸色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却仍旧摇了摇头:“没事,没伤到要害……” 可流了这么多血,身体会扛不住的。 谢蕴解了腰封,想要给她包扎伤口,可一垂眼却看见匕首还扎在她腹部,扎得很深,如果拔出来,血会流得更厉害。 “真的……不要紧……” 明珠颤声开口,随即瞳孔一缩,用力推了把谢蕴,是殷时又冲了过来,敌人变成两个,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可是没关系,他可以先杀掉一个。 先杀谁也很好选,毕竟他不可能让谢蕴死的那么痛快。 他瞄准了明珠的伤处,不停攻击,上头还插着匕首,即便碰不到伤口,能碰几下匕首,也足够她受的。 谢蕴看出了他的恶毒意图,明知道不是对手,可还是冲了过去,随即被一脚踹开,她内府剧痛,却根本顾不上理会,抓起石头朝着殷时后脑砸了过去,趁着对方分神,再次冲过去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 只是这三年饱受折磨,她体重太轻,用尽全身力气都没能将人勒摔在地上,反倒是被他抓住了胳膊,险些要被摔下去。 “明珠!” 她慌忙出声,明珠会意,爬过来抱住殷时的腿用力一抓,两个人一起摔在了雪地里,刀也飞了出去,谢蕴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了手上,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杀了他!” 明珠捡起刀,踉跄着冲了过来。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殷时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慌忙出声:“你不想找药引子了?” 第807章 殷时之死 “毫无胜算,为什么还要打下去?” 谢济长枪一震,将围上来送死的蛮兵尽数击退,目光却始终看着楚镇,以对方的能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必输的局面?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蛮兵奋勇,杀光了我们这些人,可千门关和盐都的守军已经前来支援,你们根本不可能夺下丰州,更不可能冲出包围,龟缩回蛮部去,投降吧。” 楚镇沉着脸不开口,只抬眼扫视周遭,人困马乏,饥寒交迫,蛮兵即便生得高大彪悍,却仍旧在大周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的确如同谢济所说,败局已定,再打下去也只是白白害人性命。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喊停的意思,只是再次与谢济厮杀起来:“你不懂,这些人即便不死在这里,也会死在之后的严寒和饥饿中,可若是此时战死,至少还能省些粮食,让部族繁衍下去。” 他抬手挡住谢济的劈砍,“你以为他们看不出来败局已定吗?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吗?可是没有办法。” 又一群蛮兵在身边倒下,楚镇抓着长枪的指尖颤了颤,很快就更紧的抓住了枪身,攻势也猛烈了起来,“牺牲,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他唯一后悔的,是为了出师有名,而将殷时带了回来,还在殷时身上浪费了那么多东西。 其实没有这个名头,也还是会有人愿意跟随他谋反的,犬戎,山越,赤狄…… 所有人都只是想让自己的部族生存下去。 “别感动自己了,”谢济一声冷斥,“如果你们不谋反,皇上不会亏待各部族,回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投降吧,他们一样能活下去。” 楚镇也笑了:“大家都不是三岁孩子,何必说这种假话?” 两人长枪撞在一处,巨大的力道掀起一股寒风,枪尖几乎有火花迸射出来:“回鹘不过是皇帝权衡利弊的后果,他不会任由蛮部壮大,自然也不会一视同仁,只有不均,只有内斗,蛮部才能为大周掌控,制衡之术,我身在统帅之位,多少也研习了些。” “这个好办啊……” 谢济挽了个枪花,随即狠狠一刺,眼见楚镇被自己逼得侧身退让,他咧嘴一笑,“三十六族尽数归降大周,都是大周子民,皇上自然会一视同仁。” 楚镇大笑起来:“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统一蛮部。” “看来是说不通了,”谢济神情一利,“那我就摘了你的首级,结束这场谋逆。” 楚镇没有恼怒,反而回头看了眼丰州,这场内乱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殷时再怎么无能,也是做成了一件事的,只是手段太过歹毒下作,他不好通报三军,但这可能是他们的转机,皇帝只剩了一口气,若是能撑到那个时候…… 谢济看见了他的动作,脸色一沉,楚镇知道皇帝身体有恙? 怪不得死不投降,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圣驾毒发。 他心里着急,下手越发狠辣,可与楚镇对战,拼的是耐性,急不来,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窦兢,能尽快抓到殷时,将药引子带回去。 “杀了我,殷稷就得给我陪葬!” 殷时开口,死亡的威胁下,他声音几近尖锐。 药引子三个字,已经成了谢蕴的心病,在殷时开口的时候,那双死死勒着他的胳膊便有瞬间的凝滞,哪怕她很快就回了神,可还是被殷时抓住了机会,一把拽开她的胳膊,从禁锢中挣脱了出来。 “我拿到了!” 明珠连忙开口,将发冠从怀里掏出来给谢蕴看,谢蕴连忙走过去,抬手朝发冠上那颗大得不寻常的珠子摸了过去,指尖抖得厉害。 “贱人,还我的发冠!” 殷时低吼一声,自厚厚的雪堆里翻出石头,朝着两人砸了过去,谢蕴匆忙将发冠塞回明珠怀里,既然找到了发冠,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明珠,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动手,时间不多了,不要留手。” 明珠吞了下口水,颤抖着点了头。 谢蕴遥遥看向殷时:“听说我兄长当年那一拳,让你成了废人,这般无能,你还想做皇帝?这般身体,倒是刚好去做内侍,今日你若是跪下求我,我便和稷郎说情,给你留个倒夜香的差事。” 残缺之人最忌讳旁人提他的残缺,谢蕴这话宛如一颗霹雳弹填进了他心口,气得他眼底瞬间血红,整个胸腔仿佛都要炸裂开来。 “贱人!” 他野兽般嘶吼一声,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谢蕴连忙后退,在殷时冲到跟前时,侧身闪开,对方刹不住脚,直接撞上了她身后的树干,瞬间头破血流,本就狰狞的脸越发阴森可怖。 “当年,我就该让人轮了你……” 殷时喃喃低语,可声音虽然微弱,却说得十分认真,“我带了那么多下人,我竟然忘了让他们也尝尝你的味道,如果我那么做了,你就不会有今天,殷稷就不可能还要你……” “你住口!” 明珠抓着刀冲了过来,她竟是比谢蕴更受不了殷时的话,下手十分狠辣,这一刀若是能刺中,殷时必定一命呜呼。 可就在刀锋靠近的时候,殷时却如同谢蕴方才一般侧身躲开了,那短刀狠狠扎进了石头缝里。 明珠一惊,连忙伸手去拔,却是用足了力气都毫无用处,身后却忽然传来谢蕴急促的叫喊:“小心!” 殷时自她身后扑了过来,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刚才没能掐死你,现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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