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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臣,次数一多,便被有心人利用,高举着杀暴君,救社稷的名号,纠集了一群叛贼,行刺谋逆。 昨天那种行刺的事,可不是发生了一次两次了。 所以哪怕玉春知道她是揭了皇榜来的,也仍旧不得不防。 谢蕴察觉到了他的防备,没再靠近,只扭头看向蔡添喜:“让我为他诊脉。” 蔡添喜先前见她冒充大夫入宫已经很意外了,现在见她提出这种要求,就越发惊讶:“你真的通医术?” 谢蕴无声地叹了口气,所谓久病成良医,她好歹被唐停救治了那么久,这三年她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可没少听唐停讲医理,王提子和狱火生这种剧毒她没办法,可看个风寒热症应当是可以的。 “让我试试。” 蔡添喜犹豫不决,他心里对谢蕴的态度十分复杂,他就知道这个姑娘还会出现,可上次就是因为她的出现,皇帝才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要是再让她靠近一回,让皇帝再生出芥蒂来,那后果…… 可现在他们束手无策,总不能就这么看着皇帝烧下去。 “试试可以,但你除了诊脉,不能碰触皇上。” 这样即便皇上醒了,也不至于有心结。 “好。” 谢蕴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她现在只想尽快到殷稷身边去。 见蔡添喜允许,玉春这才退到一旁,只是仍旧隔着不远虎视眈眈地盯着,谢蕴没有理会,抬手轻轻附在了殷稷手腕上。 着凉引起的风寒,再加上心思郁结,元气有损,所以这热症才会发作得格外剧烈。 “劳烦太医说一说您开的方子。” 廖扶伤倒是并不介意她喧宾夺主,细细将方子说了,谢蕴朝他道了谢,这药是对症的,倒是不必她再指手画脚:“那就劳烦两位公公喂皇上喝了吧。” 可不管是蔡添喜还是玉春却都没动。 蔡添喜叹了口气,抬着下巴示意谢蕴去看殷稷的嘴唇,咬得死紧,怎么可能喂得进去。 谢蕴不自觉抬手,想摸一摸他的脸,但指尖刚抬起来她就想起了蔡添喜刚才不许她乱碰的要求,她如今身份不明,不能这般放肆。 她重新将指尖落回殷稷手腕上,心里安慰自己,能这么多碰触他一会儿也很好,这也算牵手了。 可指尖落下时,碰触到的却是温热潮湿的掌心,然后那掌心蜷缩,将她的手牢牢抓住。 谢蕴指尖一颤,围观的人也都愣住了,玉春惊讶地看了过来,他从未见过皇帝这幅反应,看着谢蕴的目光逐渐复杂,却越发警惕。 谢蕴察觉到了,为了不被撵出去,她只能试探着将手拽出来,可她只动了一下,指尖便被抓得更紧。 “别走……” 殷稷含糊的声音响起来,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紧紧皱着,眉宇间带着几分哀求。 谢蕴顿时下不去手了,她没再试图挣脱,反而将指尖往他掌心里戳了戳:“不走……” 她低声安抚,迟疑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殷稷胸口:“没事,没事。” 睡梦中殷稷的眉头慢慢松开,低声含糊了一句谢蕴。 谢蕴听得清楚,心脏狠狠一颤,下意识想抱住他,可这么多人看着,她若是那么做了,会被架出去的,忍一忍吧。 她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我喂你喝药,你张开嘴好不好?” 她放慢了语速诱哄他,殷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太苦了……” 可殷稷以往并不是怕苦的人,那些年她伺候殷稷的时候,没见过他在这上面闹腾。 “吃糖好不好?我给你买糖吃。” 殷稷没了言语,好一会儿才含糊道:“我的糖……要没了……” 谢蕴有些没听懂,殷稷想要糖还能没有? 她看向蔡添喜,试图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是眼前这一幕太过和谐,蔡添喜明知道不该和这来路不明的人多说,可还是开了口:“当年有位故人给皇上留下了一些糖,皇上苦得受不住的时候,便会吃一颗。” 旁的糖他是不吃的,吃了也没有用处。 谢蕴心口尖锐地疼了一下,反手握住殷稷的手,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付姑娘,你再劝劝皇上吧。” 蔡添喜开口,抬手接过了廖扶伤手中的药碗,这碗药他是不会让外人碰的,但趁着皇帝说话的空档,他总能喂进去几口。 谢蕴看出了他的忌惮,十分配合地应了一声。 “皇上,张开嘴,乖……” 蔡添喜哭笑不得,哪有这么直接的,皇上要是这么听话…… 他一边腹诽,一边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殷稷,可随即就愣住了,皇帝那张刚才还紧紧咬着的嘴唇,此时竟然真的张开了一条缝隙。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皇帝,又扭头去看谢蕴,明明是历经三朝,什么都见识过的老油条,这一刻却露出了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震惊来。 “你……” “快喂吧。” 谢蕴低声催促一句,抓着殷稷的手抵在了自己心口。 殷稷…… 第532章 美人如云 “公公是明白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 谢蕴见蔡添喜喂完了最后一口药,连忙抓着帕子擦了擦殷稷的嘴角,借着这个动作,她指腹极快地摩挲过殷稷的脸颊,等手收回来她才再次开口,却是单刀直入,“宫里那么多人,想来也不多我一个,公公可否成全,让我在宫里多呆些日子?” 蔡添喜迟疑着没说话,他先前那种想劝殷稷找个人替代谢蕴的想法并没有变,可皇上说了,不许她进宫,这要是一觉醒来发现人就在宫里,他怎么解释啊? 他现在可不敢仗着和皇帝的情分就为所欲为。 但这样的机会又实在很难得,要是错过了,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碰见一个能让皇帝起波澜的人。 蔡添喜心里很挣扎,连眉心都多了两道褶子,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付姑娘,你想留下可以,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强求,所以除了皇上的三样忌讳以外,还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公公请说。” “还请姑娘千万不要主动碰触皇上。” 谢蕴有些诧异,不能碰他吗…… 她又看了一眼殷稷,还是点了下头:“好……那方才的事,是不是也要缄口不言?” 蔡添喜没想到她这般聪慧,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正是。” 他怕谢蕴误会,又解释了一句:“咱家并不是要抢夺姑娘的功劳,只是姑娘此举皇上未必会领情,所以不说是为了大家好。” 谢蕴又摩挲了一下殷稷的手腕,这才站了起来:“我信得过公公的人品,就按您说的办。” 这种小事说不说她都不介意,甚至可以说,在拿不准该不该留下来之前,这种事情不说反而是更好的。 “那姑娘随咱家来吧。” 蔡添喜嘱咐了玉春一句好生照料,引着谢蕴往外走。 谢蕴有些不舍得,又回头看了殷稷一眼才起身跟出去,罢了,他们应该还有些日子,不急在一时。 “姑娘虽然是揭了皇榜来的,可宫里并没有女太医,姑娘若是住在太医院怕是不妥,所以只能请姑娘也住在迎春殿了。” 也? “各地献进宫里的美人,都住在迎春殿吗?” 蔡添喜没说话,只伸手做请,谢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头皮隐隐发麻,她从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人和她相似。 可她还是跟着蔡添喜到了迎春殿,里头却十分安静,谢蕴本以为是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人并没有很多,可走近了她才看见一屋子都是,只是这些人并没有如同褚婉婉那般和她那么像,只是五官有些相似罢了。 但这数量还是让谢蕴吃了一惊。 殷稷你是什么毛病?这么多人你看着不眼花吗? 你若是好好的找个人过日子也就罢了,偏要这么多…… 她呼吸逐渐急促,不得不抬手给自己顺了顺气,一遍遍安抚自己,她毕竟“死”了三年了,殷稷有些变态也正常,很正常…… “良妃娘娘说了,想在宫里安稳呆下去,这些规矩一个字都不能落下,老奴虽然不能责罚诸位姑娘,但今日谁若是学不好这些规矩,晚饭可就没有了。” 教导规矩的嬷嬷开口,将谢蕴的思绪拉了回来,却不防备又听见了一个故人,良妃…… 三年不见,也不知道她的病怎么样了。 察觉到她的停顿,蔡添喜误会了:“付姑娘不必多虑,良妃娘娘并不是苛刻的人,只是不想这些姑娘太过放肆而已。” 归根到底是窦安康看不得这些人踩着谢蕴去觊觎谢蕴的男人,哪怕是人已经亡故,她心里这口气也咽不下去,可她生性良善,做不出无缘无故让人丢命的事情来,所以只能在这些小地方找些麻烦,让她们知道知道,宫里的路没那么容易走。 “赵嬷嬷,”蔡添喜喊了一声,里头授课的嬷嬷看过来,瞧见是蔡添喜,刚才的趾高气昂顿时没了,她满脸堆笑,“什么风把蔡公公您吹过来了?可是皇上要来?” 一句话说的一群姑娘都抻长了脖子,皇帝从未给过她们名分,也不曾吩咐她们做什么,仿佛根本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群人,但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一趟,也不靠近,就远远地看一眼,一眼就走。 她们起初还以为皇上只是路过,后来次数多了,才意识到皇上就是特意来看她们的,可又从来不许她们上前,她们能做的就只是远远的行礼问安,有个姑娘更惨,连问安都不被允许,因为据说她的声音很像皇帝心里的那个人。 姑娘们看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里憋着气,试图在下次面圣的时候引起皇上的注意力,就算引起不了,能稍微靠近一些也好。 但这次她们要失望了,来的不光不是皇帝,还是个竞争对手。 “这位是付姑娘,她是位大夫,和这些姑娘们有些不一样,还请嬷嬷教导时莫要太过苛刻。” 赵嬷嬷连忙答应,可看向谢蕴的目光却并没有半分敬佩,大夫?这张脸一看就是冲着什么来的,还大夫? 就没人告诉她们耍这些手段没用吗? 先前还有位姑娘说自己是神女转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去乾元宫的路,大半夜试图溜进去,结果连乾元宫的牌匾都没来得及看见,就被周遭的禁军发现了,死的那叫一个惨。 现在这群姑娘里,据说还有几个修道途中有所感召还俗的,还有人是抓着玉佩出生的;更有算出来一身两魂的…… 林林总总的那么多,这大夫还真是很没有奇幻色彩,赵嬷嬷摇了摇头,懒得废话:“付姑娘是吧?请吧,今天刚好在学宫规,付姑娘也来听一听吧,等待会授完课,再为姑娘安排房间。” 谢蕴一耳朵就听出了她的冷淡,心里并不介意,论学宫规,谁能比得过她学得好? 但她还是磨着牙答应下来,她总得看看,殷稷留在宫里的这些美人都有什么本事,要是真有那出类拔萃的…… 殷稷骤然坐了起来,玉春先是唬了一跳,随即才喜出望外:“皇上,您终于醒了?” 殷稷没言语,只抬手摸了下胸口,他觉得今天自己好像是做了个美梦,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醒过来,心脏竟然跳得厉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虚的感觉了,这是这么了…… 第533章 她怎么会在这儿 殷稷想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便将这茬归咎于热症上,他觉得自己大约是烧糊涂了。 廖扶伤又来给他请了脉,虽然热症还没退下去,但脉象已经平复了许多,他松了口气,嘱咐玉春要好生照料,千万不能让皇上再着凉。 玉春听得只想苦笑,皇上的事他要是能劝得动,这次人也就不会生病了。 他将廖扶伤送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就见殷稷已经起身了,他倒是毫不顾忌自己之前烧得多厉害,就那么赤脚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白晃晃的日头出神。 玉春连忙开口:“皇上,当心再受寒。” 殷稷沉默许久才开口,却并没有理会他的关切,“可有人揭榜?” 玉春顿了顿,的确有人揭榜,可是这人并非是皇帝要找的人。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是有位姑娘揭了榜,但……” 殷稷骤然转头看过来,姑娘?唐停你终于出现了吗? “带朕去见。” 他抬脚就要走,可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高热,他动作又急,没走两步身体便摇晃起来,玉春连忙上前将人搀扶住,很是无奈,他就知道会这样:“皇上当心,这应该并不是那位唐姑娘……” “是不是见了就知道。” 他仍旧往外走,蔡添喜推门进来刚好看见这幅情形,他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解释:“皇上莫急,薛京来认过了,不是您要找的人。” 殷稷不愿意相信:“他可能认错了……” “他怎么敢呢?当真不是,那姑娘的医术也考较过了,很寻常。” 殷稷这才停下脚步,静默片刻后,脸上那点鲜活的激动慢慢退了下去。 “又不是吗……” 他垂下眼睛,那他还要继续等下去。 “再找吧……” 蔡添喜答应一声,上前一步想将他扶回龙床上,却见他摆了摆手,就近在软榻上坐了下来,靠在软枕上合上了眼睛。 外头阳光极好,却照得他越发憔悴。 蔡添喜心里叹了口气,琢磨着午膳让御膳房添上两道补汤,可就算上来了,皇帝也不一定肯喝,可怎么办才好…… 他正愁苦,外头就响起了通传声,祁砚协同前阵子才升任兵部尚书的周尧一起进了门,两人显然知道殷稷的忌讳,十分安静地进了门,才压低声音和门外候着的玉春说话:“皇上可得闲?我们有政务要禀报。” 蔡添喜看向殷稷,他应当是没有睡着的,可他不敢出声,好在殷稷的确是听见了,抬了下手,示意蔡添喜通传。 “臣叩见皇上。” 殷稷仍旧没睁眼:“有话说。” 两人看出来皇帝不耐烦,也不敢啰嗦,周尧上前一步:“臣接到钟青将军急报,叛贼楚镇已经弃城逃跑,看方向是打算往蛮族去,他怕是要投奔蛮荒小国。” 当年楚镇携齐王逃跑,即便途中有重重关隘拦截,可毕竟内乱方止,所以仍旧让他找到机会横跨千里回到了边境,随即十万大军有八万反叛,割据丰州城自立,号称正统,定国号为北周,这些年他一直试图南下再行谋逆。 好在钟青率残兵两万抵死阻拦,加之手持密诏,调集千门关,虎门关和盐都城三处兵马为己用,将逆贼死死拦截在关外,这些年他不曾返京,就是想要收复丰州。 今天,终于有好消息传了过来,丰州城破,楚镇携残部逃亡北地,那里有诸多塞外蛮族,他已然独木难支,这般举动大概率是如同周尧所推测的,要想蛮荒小国俯首称臣,寻求庇护。 “发布檄文,告知四海,”殷稷睁开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触我大周威严者,虽远必诛。” 周尧连忙俯身应声:“臣遵旨。” 他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震慑蛮夷可不是只有一句话那么简单,皇帝很快就会增兵丰州城,他得去做准备。 殷稷的目光这才落在祁砚身上:“你还有事?” 祁砚躬身一礼:“臣听闻圣体有恙,心中惦记……” “下句若还是废话,”殷稷又合上了眼睛,“就退下吧。” 祁砚沉默下去,殷稷这些年脾性变化太大,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仗着彼此间的同窗情谊劝过几回,但后来他就明白了,那些情分随着谢蕴的死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如今,只是君臣。 “臣听闻前日,清明司冲进王家杀人,臣以为此举甚是不妥,天子脚下,国法森严,若是任由他们这般草菅人命,和当初的萧窦两家又有何异?臣请皇上治清明司不端之罪。” 上首迟迟没有回应,祁砚有些等不及,犹豫片刻抬眼看了过去,却见殷稷也正垂眼看着他。 明明那目光里并没有半分要发作的样子,祁砚还是被刺得低下了头。 “……祁砚,” 不知过了多久,殷稷才轻声开口,祁砚本以为他会教训自己多管闲事,已经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可殷稷的下一句却是—— “朕听说你要成婚了,得空带你的新妇来拜见朕吧。” 祁砚浑身一颤,骤然抬头朝他看了过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忌惮和警惕。 殷稷似是觉得他这幅样子十分有趣,靠在软枕上笑起来,“怕朕抢?” 祁砚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躬身赔罪:“臣不敢,只是她出身寒门,连府门都很少出,臣怕她会冲撞皇上,所以……” “无妨,就明天吧。” 殷稷嘴角仍旧带着笑,却没再看祁砚一眼,“反正这几日,朕懒得上朝,时间很多。” 祁砚拳头不自觉收紧,他明白殷稷的意思,这是在给他警告,清明司的事他不允许任何朝臣插手,即便是他也不行。 “臣,遵旨。” 他沉着脸出了门,殷稷自窗户里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脸上的笑逐渐淡了,好无聊…… “去迎春殿看看吧。” 他随口吩咐,蔡添喜一僵,迎春殿…… 可他不敢反驳,只能吩咐:“备软轿,摆驾迎春殿” 去迎春殿的路上他一直试图和殷稷解释谢蕴的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这算是忤逆圣命了,一个闹不好,就得被迫出宫荣养了,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 可他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合理的理由来,他咬了咬牙,正想开门见山,殷稷就忽然开了口:“她怎么会在这?” 第534章 你别过来 蔡添喜一愣,连忙抬头去看,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迎春殿,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人此时就站在迎春殿门口,想看不见都不行。 “是谁送她进宫的?明目张胆忤逆朕,看来是一家子都活够了,传清明司。” 殷稷的脸色铁青,开口就要见血。 眼见一场惨案近在眼前,蔡添喜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皇上,付姑娘是揭了皇榜入宫的,并无人帮忙。” 殷稷一愣:“揭皇榜的人,是她?” 得到蔡添喜的肯定回答之后他脸色逐渐扭曲,半晌后眉头死死皱了起来,“她通医术?” “是,之前请廖太医考校过,的确是符合皇榜上的条件。” 蔡添喜说着偷偷瞄了殷稷一眼,大着胆子为自己开脱:“老奴是怕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这才将人留下的,绝不敢忤逆圣意。” “你的确老眼昏花,才见过的人也能认错。” 他又看了谢蕴一眼:“撵出去,别让朕再看见她。” 话音落下,他扭开头,吩咐软轿折返,蔡添喜很有些失望,却不敢再违逆,只能上前去传旨,可刚刚还站在迎春殿门口的人,此时却不见了影子。 他懵了,茫然地四处环顾:“我这眼花到这个地步了?” 他连忙喊了人四处寻找,软轿回去的路上却不太平,玉春不通武艺,并没察觉到不对,可随驾的武侍却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一耳朵就听见了脚步声。 “皇上,有人跟着。” 武侍上前一步禀报,殷稷却连答应一声都懒得,对方也没再等他的回应,悄然退了下去。 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每次去迎春殿总会有不知道好歹的人跟上来,就算对方没有恶意,可这般擅自靠近,还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而且也不排除跟上来的真的是刺客这种可能。 武侍并没有打算留手,反正保护皇帝这种事,讲究的就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他悄然自路旁的松树后绕了过去,在看见人影的瞬间便腾跃而起,抬手就要劈下。 殷稷心头一跳,他烦躁地睁开眼睛,还没明白自己这是为什么烦躁,先听见了一声十分耳熟的惊叫。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过来跟着自己的人是谁:“住手!” 他呵斥一声,此时武侍距离谢蕴不过两寸距离,可在得到命令之后,他生生扭转了方向,将拳头落在了一棵古树上。 谢蕴惊魂未定,看着那从天而降的武侍心头狂跳,殷稷对她的特别让她忘了如今已经不是三年前了,她已经不再拥有能随时接近殷稷的身份和特权。 一时大意,险些害了她自己。 “出来!” 隔着一层草木,殷稷沉得仿佛要拧出水来的声音响起。 谢蕴平复了一下心跳,一股心虚却涌了上来,可她跟上来本就是为了见殷稷。 她抬脚走了出去,看着殷稷移不开眼睛,她想问问他,热症退了没有,生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着,做什么顶着大太阳到处乱走;也想问问他,既然都到了迎春殿为什么不进去,这些人不是他特意留下来的吗? “果然是你。” 殷稷沉声开口,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目光里没有多少压迫感,反而充满了气急败坏,“朕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你入宫?违抗圣旨是死罪!” 他越说越大声,谢蕴已经好些年没听过他这么吼了,心里颇有点新鲜,眼神越发直白。 “……不准看朕!” 殷稷察觉到了她肆无忌惮的目光,被她气得直抖,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在雷霆震怒啊,她竟然还敢看他? “皇上息怒。” 谢蕴总算琢磨过来他为什么生气了,心里有些无奈,她没有不服管教,只是一时半会有些不适应他们之间的生疏而已。 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一些,然而脚刚抬起来—— “就站在那里,不准过来!” 殷稷抬手指着她身前的地砖,语气里充满了忌惮,仿佛恨不得给她画个圈圈在里头,话音落下他也扭开了头,一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样子。 但不过片刻,他的脖子就动了动,他的挣扎肉眼可见,那动作僵持了很久才慢慢转过来,但转到一半就又扭了回去,好半晌他才再次扭过头来,极快地瞥了她一眼便迅速瞥开了头,手却抬了起来。 “你去那边。” 谢蕴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那是连理柏的位置,茂密的树冠在地上遮出了一大片阴影。 谢蕴看了看自己脚下白晃晃的石板,又看了看那处阴影,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 “好。” 她乖巧的走到了阴影下面,这才看见殷稷还在太阳底下晒着:“皇上去亭子里吧。”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殷稷蹙眉:“朕去哪里要你管?” 他语气很不高兴,“朕念在你初入宫闱不懂事的份上,这次抗旨就不和你计较,赶紧离宫,再不准回来。” 玉春忍不住偷偷瞄了殷稷一眼,有点明白蔡添喜为什么冒着忤逆皇帝的风险也要把这姑娘留下来了。 别说皇帝性情大变的这三年了,就是之前的时候他也不会允许抗旨的人全身而退,可现在不用人求情,他自己就把台阶给递过来了,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民女不想走。” 偏那姑娘还不领情,拒绝的干脆利落。 玉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皇帝这是在和她商量吗?谁给你的勇气拒绝的? “付姑娘你……” “你凭什么不走?这是朕的皇宫!” 殷稷高声开口,声音隐隐发颤,显然是又被气到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凭什么这么不讲道理? “架出去!” 第535章 给我十天时间 眼见两个内侍抬脚走过来,谢蕴下意识后退,不防备脚下一滑,随着咔吧一声响,脚腕处剧烈地疼了起来,她踝骨扭了。 她踉跄着跌坐在了树根上,眉心跟着一蹙,真是要命,她醒来的时间太短,就算这三年里唐停照顾得尽心尽力,可身体还是有些迟钝,平日里还好,一旦慌乱起来,就会出现这种不听使唤的情况。 “姑娘,别让我们为难。” 两个内侍看着她,大约是因为皇帝下了死命令,所以他们态度很强硬。 谢蕴轻叹一声,她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若是就这么出去,她实在心有不甘,而且这次一走,下次再想进来肯定更难。 得想个法子……可惜时间太紧,她只能先拖延一下时间。 “我可以走,但是皇上能不能先找个人帮我看一下脚踝?不然这幅样子我回不了家。” 殷稷皱了皱眉,沉默片刻才看向玉春,玉春连忙躬身上前。 这脚踝扭伤不过是小事,他这些年学了些推拿正骨之术,本意是想好生伺候皇帝的,却没想到用到了旁人身上。 “姑娘,得罪了。” 他半蹲下身,抬手就去抓谢蕴的脚踝,谢蕴却下意识躲开了。 “姑娘?” 谢蕴回神,略有些尴尬,她不是不配合,只是不太习惯旁人碰触她,可现在显然不是顾及这点不习惯的时候。 “有劳公公了。” 她慢慢将伤了的脚放回原地,玉春抓着她的小腿,正要去脱她的鞋子—— “等等。” 殷稷忽然开口,谢蕴抬眼看过去,就见他敲了敲软轿,内侍们会意,立刻将软轿落了地。 他起身走过来,虽然身上没穿龙袍,可权势是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多年的身居高位,让他即便没有这些彰显身份的东西,也仍旧由内而外透着尊贵。 内侍和玉春都被那无形的压迫力推开,躬身一路后退。 殷稷这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手掌一抬,玉春便将帕子递了过来,他隔着帕子抓住了谢蕴的脚踝,脱了她的鞋一寸寸揉捏她的踝骨。 热烫的体温传过来,殷稷还在发热,谢蕴看着那双手心绪复杂,既想让他回去歇着,又舍不得这样的亲近,思绪混乱中,她忽然意识到一点,殷稷为什么要亲自来? “你是不是……” “你很像她,”殷稷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低声打断了她,却并没有抬头,“昨天朕第一次见你,就有种她回来了的错觉。” 谢蕴心头一颤,所以殷稷是认出她了吗?怪不得会给她那些优待,那是不是…… “可她死了,就在我怀里。” 殷稷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些,一句话将谢蕴刚刚激动起来的心跳给压了下去。 他的动作仍旧不轻不重,并没有因为提起这件往事而流露出丝毫悲痛,脸色麻木的甚至看不出一丝情绪,“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忘记,所以不管你们装的多像,我都知道不是。” 随着这句落下,他手上猛地用力,随着咔吧一声响,踝骨复位,他又检查了一下关节处,确定没有问题才松了手,身体后移两寸,拉开了和谢蕴之间的距离。 “付粟粟,你的确是我见过最像的一个,像到朕会不自觉把对她的情谊转嫁到你身上,所以你必须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朕面前。” 谢蕴已经猜到了这次对话不会有什么好的走向,可还是开口问了出来:“那如果我不呢?会有什么后果?” “朕会杀了你,”殷稷没有丝毫迟疑,语气也不见起伏,却字字千钧,“在朕迷失之前,一定会杀了你。” 谢蕴沉默下去,她知道想让殷稷相信她是起死回生的人没有那么容易,但她没想到会这么难,她本以为就算不能让他百分百确信,可至少能留在他身边。 一个人痛苦久了,难免会想要找个寄托,哪怕明知道不是,也会愿意欺骗一下自己。 这就是谢济不肯让她来的原因,他怕殷稷根本不管她的真实身份,只看见她的相似,便会将她困在身边。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殷稷会这么清醒。 清醒到一丝逃避的可能都不给他自己。 她指尖不自觉发颤,很想去碰一下殷稷的手,可蔡添喜的嘱咐却响了起来,他说不能主动碰触殷稷。 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既然蔡添喜特意嘱咐了,而且事关殷稷,她就不能贸然去犯。 无处安放的指尖最后紧紧抓住了衣角,谢蕴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她已经不需要在迎春殿里花心思查证了,这些年,殷稷一定一直是一个人。 她得想办法让他认出她来……唐停为什么要走?! 她很少会去找别人的问题,这次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埋怨,若是唐停在,应当不需要她多费多少口舌去解释,她的出现就足够说明一切。 可现在,她不知所踪了,连兄长都不见了…… 算了,兄长不见就不见了吧,他留下也只会添乱。 当年的千门关救驾之事她虽然不知道后续,但猜也猜得到,朝中必定有人对他十分忌惮,唯恐他就是第二个靖安侯,这种时候他出现在京城,一定会横生枝节。 “皇上,”她斟酌片刻才开口,事到如今,想要用别的手段留下已经不可能了,唯有实话实说可以一试,“既然皇上将话说得这般明白了,那民女也就不再遮掩,民女从未学过旁人,生来便如此脾性,若是像了谁,只能说是凑巧,而民女此番进宫目的也并不是皇上您,而是一位故人。” 殷稷静静看着她,虽然没言语,却清楚地告诉了她,他在听。 “皇上能不能给民女十天时间?若是找不到人,民女自己走。” 殷稷微微沉默片刻才开口:“什么故人?” 谢蕴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哑,她很想说,她找的故人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于十年前立下婚约,可那场婚礼,却拖延了三千多个日夜都未完成,今天她是来找他完婚的。 可这种说辞,想必已经被迎春殿里那些姑娘们说过无数次了,她若是开口,只会引起殷稷的不悦。 “分别很久的故人,十天而已,皇上给不起吗?” 殷稷的目光宛如清泉,淡淡流淌在谢蕴周遭,片刻后他点了头:“好,就十天。” 他抬了抬手,借着玉春搀扶的力道站了起来,正打算回软轿,谢蕴就再次开了口:“这十天,民女能去乾元宫吗?” 殷稷脚步一顿,他难得不锋利,仿佛是因为十天的约定达成,知道了她的目标不是自己,那些戒备便逐渐放下了,此时眼底是纯然的困惑:“你要去乾元宫做什么?” “找人啊,听说乾元宫侍卫最多,兴许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殷稷略有些沉默,玉春小声反对:“皇上,不妥,这阵子楚镇一党穷途末路,说不得手段就会激烈许多,万一这姑娘……” “可以,”殷稷知道玉春的话说得很多,但他不在乎,他垂眼看着谢蕴那张极容易让人失神的脸,“这十天,你哪里都能去。” 第536章 你还有脸问 软轿很快带着殷稷渐行渐远,谢蕴却站在原地迟迟没能回神。 十天,殷稷,我会努力让你相信,我就是我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顶着头顶逐渐炽烈起来的日头回了迎春殿,完全没看见身后有道影子自花丛后面钻了出来,她看了看离开的殷稷,又看了看走远的她,眼底闪过一道暗光,随即跟着回了迎春殿。 她们到的时候,里头一片忙乱,蔡添喜正指挥着众人在找什么,赵嬷嬷则在一遍遍地清点人数,谢蕴在门口停了下来:“这是怎么了?” “找人,那位付姑娘不见……” 蔡添喜随口回答,可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扭头看了过来:“付粟粟?!” 他陡然拔高了音调,声音尖锐地直刺人脑门,谢蕴被他喊得脑袋嗡嗡地响,哭笑不得地点了下头:“是我,公公这是怎么了?” 蔡添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走快走,皇上瞧见你了,让你赶紧出宫,果然是不妥,还好这次皇上没发作,送你出了宫我还得赶紧回去守着……” 明明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时候力气却出奇的大,谢蕴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才抓着灯台站稳了脚:“蔡公公,你冷静一些,我方才见过皇上了,他许我再呆十天。” 蔡添喜顿住脚,有些不可思议:“你说真的?皇上允许你留下了?” 可不久前皇帝那脸色还很难看。 “自然是真的,随驾的人都听见了,”谢蕴将手拽了出来,反手推着蔡添喜往外走,“公公快走吧,回去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蔡添喜半推半就地出了迎春殿,他私心里也是愿意相信谢蕴的,万一的确是真的,那这姑娘可就更了不得了,能让皇上改主意,这些年可没人能做到。 “行,姑娘你就在这里呆着,咱家回去问问,要是你说得不对,我可和你没完。” 谢蕴没说别的,只招了招手就算是送别,眼看着蔡添喜要走又忽然想起另一茬来:“公公留步,小女有件事想请教。” 蔡添喜甩了下拂尘:“姑娘请说。” “皇上怎么忽然得了这么重的风寒?昨天他还好好的。” 蔡添喜一僵,刚才还算是慈和的目光逐渐变得怨怼起来,他看着谢蕴,虽然没说话,可满脸都写着你还有脸问。 谢蕴被看得很是茫然,这和她有关系? “公公这是何意?” 蔡添喜又甩了下拂尘,却是叹了口气,皇帝的私事怎么能说给一个外人听呢?他再怎么觉得这姑娘特别也不能说。 “姑娘只需记得咱家之前的话就行了,若是有朝一日皇上开口给姑娘抬了身份,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咱家都会知无不言。” 蔡添喜点头算作道别,很快就转身走了。 谢蕴却被那几句话搅得心思烦乱,她怎么觉得蔡添喜刚才那副样子,像是在说殷稷这次突然高热是因为她,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时将这茬压了下去,快步进了迎春殿。 赵嬷嬷见她回来,脸色变得很难看,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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