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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己眼花了,这才回头多看了两眼,可半分旁的心思都没有……奴才要是生了二心,天打雷劈!” 殷稷没理会他的表忠心,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其实他刚才也看见萧宝宝的脸肿了,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臣妾孤身留在京城,身边只剩了皇上一个亲人……” 萧宝宝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殷稷敲着扶手的指尖不自觉一顿,亲人……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迟疑许久还是叹了口气:“传个太医,去看看她吧。” 第597章 故人将归 搜宫最终还是有了结果,东西出在内侍省,所谓的主人也是个熟面孔,正是前不久才因为诬陷谢蕴而被良妃发回内侍省的赵嬷嬷。 玉春来禀报消息的时候谢蕴还没醒,殷稷正靠在床头抓着她的头发给她编辫子,只可惜这种事情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试了几次都编得惨不忍睹。 他自己大约也是心虚,没多久就将那辫子拆开了,用手指捋了捋才放回去,起身去了外间。 “说是禁军冲进去的时候,她正想把招蛇的药粉倒进马桶里。” 玉春连忙开口禀报,“现在人已经被拿下了,就关在内侍省里,她自己也承认了,说就是因为先前在付姑娘手上吃过亏,所以才想要报复。” 殷稷一哂:“还真是巧,赶在禁军到的时候销毁证据,现在人证物证这不就是全了吗?” 玉春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的确是太巧了,要说一个宫人能算计到乾元宫头上,他们也没办法相信,这事后头一定还有人。 “皇上放心,人还活着呢,一定能把该问的都问出来。” “多盯着昭阳殿那边的动静。” 玉春微微一愣,皇帝这是还在怀疑萧嫔?可他刚才不是…… 果然圣心难测,他还以为要不了多久萧嫔就要重拾圣宠了呢,看来他是想太多了。 “是,奴才一定安排妥当。” 说起审问监视,殷稷不自觉想起薛京来:“他人呢?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那日早朝之后,薛京来见他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要离京一段时间,一批派往滇南的暗吏毫无预兆地没了踪迹,他打算亲自去查一查,另一件事就是谢家当年悔婚的真相,只是第二件半路上被谢蕴打断了,现在他也没得到结果。 “按脚程算,薛司正应当已经快到了,没有消息送回来大约是一切顺利吧。” 殷稷心里啧了一声,暗吏失踪固然不是小事,可也没必要非得薛京亲自去,此行倒像是故意在躲他。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般让人这么难以启齿? 他忍不住看了眼内殿,眼前却忽然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起来,他慌忙扶住身边的椅子,玉春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却是一碰到他脸色就变了:“皇上,您又发热了。” 殷稷靠在椅子上合眼缓神,等眩晕感退下去才试探着睁开眼睛:“别声张,待会儿让廖扶伤来一趟。” “那位付姑娘不是认识一位神医吗?不如……” 殷稷何尝不想? 只可惜,内卫虽然找到了谢济的藏身之所,却始终不曾发现唐停的踪迹,那个女人比他们以为的还要莫测。 “若是谢蕴能让她进宫,朕自然会抓住机会……” “谁要进宫?” 谢蕴推门走出来,见殷稷脸色不好看,步子立刻加快了几分,殷稷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靠太近:“是说唐停,你不是出宫去找过她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我也有些着急,也不知道安康怎么样了。” “下午你倒是能抽个空去见见她。” 谢蕴一听就来了兴致:“什么由头?” 殷稷眼底也露出笑意来:“窦兢要回京了,如果不出岔子,下午就能到。” “也就是说,钟青回来了?” 这才是最让殷稷高兴的事情,将人送去边境是无奈之举,虽说这一举动帮了他许多,可若是早就知道先皇的棋子是靖安侯,他未必还敢冒这个险。 好在,有惊无险。 “我去安排,晚上让你们小酌几杯。” 谢蕴柔声开口,殷稷揉了揉她的指尖算作应答,倒是想起来另一茬:“最近你要离昭阳殿那边远一些,有些不对劲,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看来昨天晚上这一趟没有白跑,皇上发现了什么?” “能发现就好了,”殷稷啧了一声,“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现才觉得古怪……总之小心一些没坏处。” 他这么郑重其事,谢蕴自然不会敷衍:“好,我记下了,以后看见昭阳殿的人就躲着走。” 她越看越觉得殷稷的脸色不好,抬手想去碰一下他的额头,手腕却被男人抓住了:“太医来了,那个谁不是还有伤吗?带去给她看看吧。” 这说的是井若云,好歹也是救了自己一回的人,谢蕴不好怠慢,只能暂时放弃了碰殷稷的念头,迎着太医出去了,半路上就把廖扶伤截住带去了偏殿。 玉春叹了口气,这明明是给皇帝传的人,怎么先给旁人看了呢? “皇上,您这……” 殷稷撑着椅子站起来:“去御书房,回头她出来了,就说有朕有政务要忙,晚上再回来。” 玉春有些不理解:“您这发热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怎么还要瞒着付姑娘呢?” 殷稷没有解释,上了软轿就出了门。 虽然谢蕴一直没和他说实话,但他感觉得到,她的体力和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样的变化必定是经历了大劫,她现在需要的是好生休养,这种小事就不必惹她操心了,说到底也就是个风寒,就算蹊跷些,应当也没有大碍。 只是他到底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祁砚奏了两次关于征蛮税的事,他都没能听清楚,不得不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保持清醒:“征蛮税势在必行,大周的将士总不能一边流血牺牲,一边连忍饥挨饿,此事不必再议。” 祁砚心里叹气,将士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了吗?这征蛮税一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冻饿而死。 可他如今已经十分了解殷稷的脾性,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能暂且将这茬压下,等以后时机合适再徐徐图之。 “臣方才进宫时,见宫中守卫森严,可是宫里又出了事?” 殷稷捏了捏眉心:“你对宫里的事,是不是太关心了?” “臣未过门的妻子还在宫中,自然要多几分在意。” 提起井若云,殷稷的不耐烦硬生生收敛了几分,谁让他现在欠着人家人情呢。 “昨天是出了点事,好在有惊无险。” 祁砚隐在袖中的手控制不住的一颤,宫里果然又出事了,是谁呢?皇帝还是谢姑娘? 他打量了殷稷一眼,见他除了精神差些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心里顿时一沉,看来昨天出事的是付姑娘。 “臣可能去乾元宫探望一下内子?” “不能。” 殷稷拒绝得干脆利落,昨天谢蕴和祁砚说悄悄话的事他现在还惦记着,要不是不想在谢蕴面前表现得太小气,他都想找个由头把人撵出京一段时间。 “乾元宫里正乱,你去不方便,回头朕让那谁出宫去寻你吧。” 祁砚低下头,眼底闪过浓重的失望,他进乾元宫,想见的可不是井若云。 “不必了,进出宫闱说不得要生事端,”他的神情微不可查地冷了下去,“臣这次进宫带了两样小东西,请皇上转交内子就好……还有一件是付姑娘的,多谢她照料内子。” 第598章 打翻醋坛子 井若云一个激灵自睡梦中惊醒,意识回笼的瞬间只觉得身上麻木得很。 这一宿她一直蜷缩在墙角,虽然宫人说长虫已经清理干净了,可她仍旧被吓得不敢乱动,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后果就是四肢都麻了。 她龇牙咧嘴地动弹了一下手脚,满脸都写着痛苦。 谢蕴推门进来就瞧见了这幅情形:“井姑娘这是怎么了?” 井若云一抖,险些从床上跳起来,眼睛都瞪圆了,惊恐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神:“付姑娘,是你啊……” 她捂着胸口长长地吐了口气,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谢蕴有些过意不去,她方才敲门了,没听见动静还以为人出了事,毕竟昨天晚上闹了蛇,保不准就会有个万一,情急之下才直接推门进来了,却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 “对不住,惊扰姑娘了。” “没事没事,是我胆子太小了……大人也总说我……” 井若云的话音忽然一顿,有些惊讶的抬眼朝谢蕴看了过去,就在刚才,谢蕴在她头上摸了两下,虽然她不知道这举动有什么意义,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安抚。 “听说青州有这样的习俗,若是人被吓到了,摸摸头就能安魂。” 井若云呆呆地应了一声,也跟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可大约是自己摸的感觉和旁人很不一样,她一连换了几个位置和姿势,脸上写满了困惑。 谢蕴被她逗笑了:“姑娘方便吗?太医来了,让她给你看看吧。” “方便方便。” 她理了理衣裳,靠着墙坐起来,廖扶伤很快来给她看了脚伤,又诊了脉,开了几幅安神的药,谢蕴颇有些惊讶,井若云这是真吓到了? 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当时她动手那么稳准狠,怎么看都不像是畏惧的样子,虽然的确哭得很厉害,可谢蕴也没当真,看来是自己误会了。 “姑娘喝了药就歇着吧。” 井若云看着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好,刚才多谢你了。” 她又摸了下自己的头,慢慢缩进了薄被里。 虽然临近秋日,天气已经凉爽了,可这个时候盖上薄被仍旧会热,段短一小会儿她额头就见了汗,谢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井若云大约还是害怕的。 “你等一等。” 她起身出去,不多时抱着一只硕大的橘猫走了进来:“它叫四时好,昨天抓蛇的时候出了不少力,让它陪陪你吧。” 她费力地将猫放在床榻上,四时好十分亲人,喵喵叫着朝井若云凑了过去,对方却仿佛并不喜欢猫,犹豫了很久才伸手摸过来,却不等碰到猫就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随即喷嚏声接二连三,仿佛怎么都止不住一样。 谢蕴察觉到不对,连忙将猫抱了出去:“井姑娘你有风疹?” 井若云捂着口鼻,好一会儿才缓解过来,鼻子被揉得通红:“对,对不起,我以为不要紧的。” 谢蕴蹙眉,这姑娘怎么这么爱道歉? “是我没有问清楚,擅自做主才让你受罪,是我的罪过,只有猫还是这类的都不行?” 井若云看了她一眼才摇了下头,谢蕴从她的神情中判断出了答案,看来是都不行。 “对不住了,作为赔罪,我在这里陪一陪姑娘可好?” “真的吗?” 井若云眼睛刷地一亮,随即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会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没什么事情要做,不耽误……歇着吧,你昨晚似乎没睡好。” 井若云尴尬地笑了笑,很快闭上了眼睛,那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在,不多时她的呼吸就平缓了起来。 谢蕴将她蒙了半张脸的薄被往下面拽了拽,这才开了窗户往外头去看。 殷稷在昭阳殿发现了什么呢?真让人好奇啊…… “怎么跑这里来了?” 眼前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谢蕴一抬眼就瞧见殷稷站在外头隔窗看着自己,再看一眼天色,已经要中午了,她不知不觉地竟然发了这么久的呆。 “不是说要忙到晚上吗?” 殷稷啧了一声,满脸都写着不痛快,他总不能告诉谢蕴,他看见祁砚心里就发酸吧? “忙完就回来了……对了,午膳吃兔肉吧。” “好啊。” 谢蕴随口敷衍一句,她对吃什么不在意,殷稷却陡然来了精神:“听见了吗?她要吃兔肉,赶紧拿去御膳房。” 玉春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谢蕴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笼子,里头两只玉雪可爱的长耳兔子,正睁着无辜的眼睛打量周围,浑然不知道自己即将走向死亡。 “等等。” 谢蕴连忙开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会不会吵醒井若云,匆匆开门走了出去,将兔子从玉春手里拿了过来:“这是哪里来的?还这么小,怎么能吃啊?” 玉春不敢回话,抬眼一直瞥殷稷。 殷稷扭头哼了一声:“祁砚给的,说是给里头那个的。” 谢蕴有些哭笑不得:“既然是给井姑娘的,你吃的哪门子醋?” 刚才殷稷一和她耍心眼她就闻见了这男人身上的醋味,虽说有点可爱,但也太莫名其妙了。 殷稷却越发不痛快:“有一只是给你的。” 还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他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给谢蕴才是祁砚的目的,井若云那只更像是顺带的。 但没有根据的事,他在心里骂骂人也就算了,拿出来说他自己也觉得很无理取闹。 “我不养这个,都给井姑娘吧。” 谢蕴眼见左右没人,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高兴了吗?” 殷稷被哄好了,哼哼了一声,却勾着她的腰不许她走:“重一点。” 第599章 是他治不了,不是朕不配合 谢蕴猝不及防,真的在他下巴上磕了一下。 她慌忙后退,就见殷稷下巴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她连忙抬手摸了摸,好在没流血,心里却仍旧有些恼怒:“你怎么没轻没重的?” 殷稷不以为意:“怕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 谢蕴难得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没脸没皮……玉春,让太医来给他瞧瞧,赶紧把牙印消下去。” 玉春这次倒是麻利,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谢蕴提着兔子要进偏殿,身后大尾巴就跟了上来,谢蕴把他堵在门口,瞥了一眼他下巴上那明显的牙印,深深吸了一口气:“劳烦皇上回正殿里躲着,民女丢不起这个人。” 殷稷:“……” “朕哪里丢人了?” 等谢蕴进了偏殿,门都合上了,他才十分气不过地嘀咕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回了正殿。 谢蕴从窗户里看见他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可站在北间门外,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祁砚不是个粗心的人,可怎么会连井若云碰不得这些带毛的东西都不知道呢? 据说两人定下婚事已经两年了,井若云也一直住在祁家,就算她自己不提,祁砚也不该一无所觉吧?也太不上心了些…… 可旁人的事她也不好多言,尤其是她和井若云之间,可能还有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联系,多说会多错。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东西放下就走,面前的门却忽然开了,井若云单腿蹦跶着靠在了门框上:“付姑娘,送给你吧,我也养不好。” 谢蕴叹了口气,怕是刚才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大,让她听见了。 “兴许祁大人只是想寻个活物陪陪你。” 井若云看了眼那兔子,很快垂下了眼睛:“或许吧……” 事关她的身体,谢蕴也不好勉强,只能提着笼子要走,井若云却忽然又开口:“付姑娘,你很喜欢这些东西,对吗?” 谢蕴脚步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回头看了过去:“是喜欢。” 井若云笑起来,眼底带着几分歆羡:“我也喜欢,可惜总是碰不到。” 明明说的是兔子,却又仿佛不只是兔子。 谢蕴不想做无谓的争论,拎着兔子就出了门,恰巧看见玉春引着太医进来,她便将兔子给了他:“随便给谁养着吧。” 玉春有些纳闷:“井姑娘不喜欢?” 能喜欢才奇怪吧。 “去吧。” 玉春连忙退了下去,谢蕴这才进了正殿,里头太医正在给殷稷看牙印,他擅长的是祛疤修痕之术,鲜少被召到皇帝跟前来,这忽然来一次,紧张的手直抖。 更糟糕的是,皇帝问他能不能在几个时辰内就让这牙印好起来,虽然牙印不深,可好歹也是伤,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好? 太医欲哭无泪,唯恐自己一句不能就会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当场摘了他的脑袋。 因为这份恐惧,他对这胆大包天竟敢咬伤皇帝的人也不受控制地生了几分怨怼,你说你不想活了你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弄伤皇帝,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得连累他。 “能不能医?” 皇帝冷淡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太医不敢再拖延,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回,回皇上,臣无能,几个时辰就消痕,实在是做不到……” “真的?” 殷稷尾音一扬,一句追问唬的太医浑身一抖,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额头都是汗:“臣不敢欺君,的确消不下去……” 他忽然想起来别的法子,忙不迭开口:“但臣还有另一个……” “记住你刚才的话,”皇帝再次开口,将他嘴边的话都噎了回去,“待会有人问起来你就照实说,是你医术不精,可不是朕不配合,听懂了吗?” 太医连忙应声,等话音落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是他惊恐之下产生了错觉吗?怎么觉得皇帝听说暂时医不好后,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可关乎皇帝的心思,他不敢乱猜,只是隐约觉得他好像不会因为医治不利而掉脑袋了。 “太医,皇上下颌的伤,可能祛痕?” 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来,太医从思绪里回神,一扭头就见一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看他,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但乾元宫的人他都不敢怠慢:“想在几个时辰内就祛痕,是不可能的。” 谢蕴忍不住蹙眉,已经中午了,钟青和窦兢马上就要进京,即便殷稷不打算出去迎接,也必定是要见一见的,可顶着下巴上的伤,要怎么露面? “祛不了遮一遮也好,劳烦太医再想想旁的办法。” 太医见她愁苦,立刻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他张了张嘴,却不等出声皇帝就先站了起来:“别为难太医了,些许小伤,不妨事,没有人会在意的。” 谢蕴有些无奈,她也不想为难人,只是殷稷这副样子出去,成何体统? “如此就罢了……” “臣确实还有一个法子。” 太医忽然开口,谢蕴一喜,连忙扭头看了过去:“当真?” 殷稷的脸却黑了,这太医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他抬眼看过去,眼底都是警告,太医却一无所觉,看过来的目光里都是动容。 他一向听闻皇帝残暴,却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宽容大度,果=他没治好这伤,皇帝不但没怪罪,还不许旁人追究,这般的仁善之君,他但凡有一丝法子都不能藏着掖着。 “当真,想要立刻祛疤不易,可若是想……” 殷稷剧烈的咳嗽起来,见太医的注意力再次被自己吸引了过来,这才咬牙切齿道:“没法子就是没法子,不必勉强,懂吗?” 太医深躬一礼:“皇上放心,此法确实可行。” “……” 殷稷脸都黑了,抬脚就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谢蕴笑吟吟地看着他:“皇上今天兴致真好,说了这么多话。” 殷稷:“……” 他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太医却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觉,还觉得皇帝对宫人都这般放纵,果然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虽然这药不能将伤痕遮住,但这脂粉兴许可以,巧的是前阵子薛司正曾请臣研制这有修痕之效的脂粉,刚好可以用来遮掩,臣今日本想送去尚宫局的,倒是刚好可以先给皇上一试。” 殷稷心里一咯噔,这法子还真行得通。 “……姑娘家的东西,用在朕身上,不好吧?” 他眼睛瞄着谢蕴,试图用这种理由说服她,太医一无所觉,还以为他是怕这脂粉有香气,会损了皇帝威严,连忙开口解释:“皇上放心,这脂粉和旁的不一样,并无香气,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它再怎么没香气,也是脂粉,朕……” “太医真是有心了。” 谢蕴抬手接过脂粉,目光淡淡往他身上一扫,殷稷后面的话立刻咽了回去,大局已定了。 他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越看这太医越不顺眼,这到底是谁召进宫里来的?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 明天就撵出去,不,一会儿就撵出去,他一刻钟都忍不了了。 第600章 这让朕怎么见人 “送太医出去吧。” 谢蕴开口吩咐,宫人连忙上前来为太医引了路,她打开脂粉嗅了嗅,一股清淡的草木香,虽然不如女儿家的脂粉好闻,倒是很适合男子。 “皇上涂一些吧。” 殷稷心里一动,抬手接了过来:“好,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处理。” 先糊弄过去,等人一走他就把这东西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扔,等谢蕴问起来的时候他就说这脂粉没用……是脂粉的问题,和他可没关系。 “我想了想,这毕竟是我咬的,”谢蕴却忽然改了主意,“怎么好让皇上自己动手呢?还是民女来吧。” 殷稷一僵:“不,不用了,些许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谢蕴抬眼看过来,眼神说不上犀利,可因为心里有鬼,所以殷稷还是下意识回避了那目光。 “皇上,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 谢蕴凑近了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正要再问一句,蔡添喜就匆匆进来了:“皇上,钟将军进城了!” 殷稷猛地站了起来:“终于到了!” 他抬脚就往外走,谢蕴不好拦他,只能嘱咐了他一句:“路上记得涂。” “放心。” 殷稷应了一声,脚下步子不停,显然分别这么多年,他对钟青是十分惦记的。 谢蕴一路送他出了门,心里还有些放不下,总觉得关于这个牙印,殷稷会出什么幺蛾子,可念头一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虽然有时候殷稷的想法的确不大能让人理解,可他总还是要脸的,不至于真的顶着那么明显的痕迹招摇过市。 等銮驾彻底不见了影子,她抬脚去了小厨房,今天是个好日子,殷稷应当会多喝几杯,这菜肴自然要和胃口。 她对钟青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这主仆三人的喜好素来是差不多的,她便按照殷稷和钟白的口味让人备了几道菜。 等时辰差不多了,她亲自去了趟长年殿,将窦安康请了过来。 良妃是知道窦兢要回京的,却不知道是今日,冷不丁得到能和兄长即刻相见的消息,险些喜极而泣,连奶嬷嬷先前对谢蕴有的敌意也因为这件事消了大半,伺候着窦安康梳妆打扮,为了让她脸色好看一些,还特意给她用了脂粉。 等她们到乾元宫的时候,人已经回来了,窦安康没有进去,只让人传了句话,不多时一道颀长的影子就自乾元宫内走了出来。 窦兢虽和窦安康是亲生兄妹,可两人的容貌上却并不相似。 窦兢年近而立,却是一张娃娃脸,许是知道这样一张脸容易被人看轻,所以他能动手就不说话,眼底那自战场上累积起来的戾气,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只一眼就看得人遍体生寒。 可这样的疏离冷漠,在看见窦安康的时候全都散了,窦家走到如今这副田地,他们是彼此仅剩的依靠了。 谢蕴心里替他们高兴,却识趣地没有打扰,悄然回了乾元宫,正殿里已经有说笑声传了出来,她没有靠近,只远远地瞥了一眼,钟青和当年在谢家的时候差别极大,似乎长高了,也更结实了,一身金色盔甲衬得他颇为孔武,只是脸上憨厚的笑却带着钟白的影子,让人看着便觉亲切。 只是钟白是真憨,钟青这却只是表象。 谢蕴有些唏嘘,不自觉看了眼殷稷,却没打算进去,这种时候她是不想往跟前凑的,酒气熏人,属实不招人待见。 可没想到这一眼就让她愣住了,她抬手揉了下眼睛,这才又往里头看过去,可刚才看见的情形却并不是她的错觉,殷稷下巴上那个牙印的确就是那么明晃晃地露着,别说用脂粉遮了,他连挡一下的想法都没有,甚至是生怕旁人看不见一样,始终仰着下巴。 “……” 他作什么妖? 钟青也发现了殷稷的伤痕,其实方才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只是当时还有不少朝臣,他毕竟是殷稷的奴才,下意识的想要维护他的颜面,所以并没有开口,可现在他看出来了,他家主子并没有遮掩的意思,那身为奴才,自然要配合。 “皇上,您这下颚是怎么了?” 话一出口,钟青就瞧见殷稷眼睛亮了一下,仿佛等这一句已经等了很久了。 可他却矜持地收敛了神情,甚至还摇头叹了口气:“别提了,你未来的主母心眼太小,偏殿里住着旁人你们也知道,朕就是在门口路过,看都没看一眼,就给朕来了这么一口……你说让朕怎么见人?” 话里充斥着浓浓的做作,炫耀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谢蕴:“……” 是她想多了,还以为殷稷是个要脸的,没想到根本就不是! 她气得脑仁突突直跳,见旁边有宫人往里头送菜,抬手就接了过来。 殷稷一无所觉,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了祁砚身上,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还是祁卿会挑人,那井姑娘一看就是个大度的人,不像朕家里这个,看朕看得那叫一个严实,怕是日后你们再来这乾元宫,连宫女都看不见了。” 第601章 看看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话是在抱怨,可炫耀已经扑在了脸上。 祁砚手背青筋凸起,指腹几乎要把杯子捏碎,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透着浓浓的咬牙切齿的味道:“皇上选的人竟然这般善妒?这样的秉性怕是不适合后宫吧?皇上不如考虑换个人。” “末将倒是不这么觉得。” 钟青先接了茬:“这善妒恰恰说明了用心,皇上怕是找对人了。” 殷稷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仍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属实是管得太严了……连朕每日里少吃一口饭她都得看着,这么下去,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 祁砚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谢姑娘从不是计较的人,怎么可能会管你一顿饭吃了几口? 造谣,这一定是在造谣! 他扭开头,看都不愿意再看殷稷一眼,对方却忽然起身走了过来:“这些年祁卿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是大周的功臣,朕敬你一杯。” 皇帝赐,不敢辞,祁砚只得收敛了心里的不痛快,抬手举杯,可殷稷拿着酒杯的手却忽然停在了嘴边。 尊卑有度,他不喝,祁砚自然不好先动口,只好耐着性子看过去:“皇上怎么了?” 殷稷轻轻嘶了一声:“她咬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要饮酒了才察觉出疼来,祁卿,你瞧瞧朕这牙印可流血了?” 祁砚:“……” 流血了,流了很多血……怎么不流死你呢?! 他一口牙几乎要被咬碎,恨不能将这杯酒直接泼殷稷脸上。 “没有,许是不小心溅上了酒液才会疼吧?” 钟青半路插了进来,一句话把祁砚几近失控的理智拉了回去,他侧开头,狠狠将那杯酒灌了进去。 殷稷见他脸色铁青,这才慢吞吞回了椅子上:“兴许是,看来接下来的几日,朕都要小心些了,吃菜吧……说说你这些年在边境如何。” 眼见他终于开始谈正经事了,祁砚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不用看皇帝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了…… “这些年你受苦了,这斧钺刀枪,可比人咬得疼多了……” 祁砚:“……” 到底有没有人管管皇帝?被人咬了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知不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 他气得想离席,可难得来一趟,还没能见到谢蕴,他又实在舍不得走,几番思虑后,还是咬牙按捺了下来,然后就听着耳朵边上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地说话。 “这自然不一样,可见这姑娘还是心疼皇上的,这要是真的发了狠咬人,咬下只耳朵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就是所谓的打是亲,骂是爱?看来是朕不识情趣了。” “正是这么个道理,这姑娘家的心意可都在行动上,她看皇上您看得越紧,就是越在乎。” “原来如此,那朕以后怕是不得清闲了……祁卿,你家那位,也看你看得这么严吗?” 祁砚:“……” 你当我死了行不行?问什么问?! 他吸气吸气再吸气,这才将弑君的心思给压了下去,死死咬着牙一声没吭。 殷稷满脸失望,轻轻啧了一声,这才扭头继续和钟青说话去了。 祁砚唯恐他心血来潮又来找自己,正打算找个由头走人,就有人送了菜进来,他随意一瞥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眼睛刷地就亮了:“付姑娘?怎么是你?这菜是你做得吗?” 谢蕴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心思都在殷稷刚才的那些话上,起初她只以为殷稷虽然有点别的心思,但不会太过分,直到刚才在进来的路上看见了他的所作所为。 她从没有如同现在这一刻这么丢人过。 丢人到连听祁砚说话都没了心思,放下菜就朝上首走了过去。 她越走越近,殷稷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第一眼大约没能认出来,晃了一下就低下了头,片刻后才再次抬了起来,盯着她瞧了两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谢蕴为什么会进来?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种场面她是懒得掺和的,怎么这次不一样?她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那些话该不会都听见了吧? 刚才的嚣张瞬间不见了影子,殷稷轻轻吞了下口水,谢蕴不会觉得他丢人吧? 他一把抓住谢蕴的手:“你听我解释……” 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谢蕴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将菜肴摆在了他桌案上。 殷稷看了眼手背,没再言语,只默默看着她。 两人之间的暗流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谢蕴的祁砚,他心里微微一动,忽然开口:“付姑娘,龙体安危关乎江山社稷,日后这般损伤龙体的行为,还请不要再有了。” 谢蕴布菜的动作猛地顿住,殷稷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祁砚怎么这么招人讨厌? “国事那般繁杂,还不够祁卿你忙的吗?我们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 可他越是想让人闭嘴,祁砚就越是觉得事情有古怪,先前被殷稷气得昏了头,没意识到不对劲,现在谢蕴一出现,他思绪就清晰了。 印象里的谢蕴素来端庄有度,绝不会做这种在面部留痕迹的孟浪事情,更不可能无视尊卑,对皇帝的事情指手画脚,今天这一出一定有古怪。 他有些期待谢蕴的回答了,真不知道皇帝若是被拆穿了,脸色会有多好看…… “让大人看笑话了,”谢蕴脸色果然不好看,却仍旧为了维持体面而扯了下嘴角,看得祁砚颇有些怜惜,可下一瞬他就愣住了—— “这次的确是我唐突了,下次若是再发生这种事,一定不咬在脸上。” “……什么?” 好一会儿祁砚才开口,他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谢蕴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那个牙印真的是她咬的? 第602章 错过 殷稷也怔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谢蕴会是这样的回答,回神后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阿……” 后面那个字没来得及出口,手背上就又挨了一巴掌,谢蕴趁人不注意瞪了他一眼:“等人都散了,我再和你算账……把药涂了。” 她将一个药盒子塞进男人手里,人都丢没了,脂粉也没有继续用的必要了,还不如涂药膏,能好的快一些。 殷稷盯着那药膏笑起来,听得谢蕴又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安生一些,不许再说那些有的没的。” “好。” 殷稷这次答应的十分痛快,他本就是觉得祁砚对谢蕴太过关注,才想要借此宣示地位,现在谢蕴的维护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自然没了必要再去做别的。 “来,朕敬你们一杯。” 他兴致高昂,钟青自然配合,窦兢也已经进来了,他感激殷稷破例让他去见窦安康,没有扫兴,满室欢喜里只有祁砚的脸色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他想不明白,明明谢蕴之前就是因为殷稷而险些丧命,为什么死里逃生一次,还要回到殷稷身边,甚至还处处维护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三年里,皇帝到底变了多少? “臣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眼见谢蕴送完菜要退下,他按捺不住起了身,殷稷也没留他,他今天也是想问问这两人边境的情形,真打起来有几分胜算,祁砚是个主和派,这个话题一旦开启,场面未必还能融洽。 “去吧。” 祁砚躬身退下,一路跟着谢蕴到了小厨房,确定主殿那边顾不上这边的动静,这才开口喊了一声:“付姑娘。” 谢蕴正在嘱咐乾元宫的御厨做些解酒的汤水,闻言侧头看了过来:“祁大人?有什么吩咐?” “不敢,”祁砚连忙欠了欠身,“是有些话想和姑娘说一说。” 谢蕴蹙了下眉头,她并不觉得祁砚有什么话是有必要单独和她说的,尤其是在两人如今都有家室的前提下。 “紧要吗?若是不紧要,请皇上转达也可……” “紧要,”祁砚低声打断了她,被谢蕴话里那对殷稷全心全意的信任刺得心口又酸又疼,“姑娘不想知道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谢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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