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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顿,不得不说,祁砚这话戳中了她的心事,她的确很好奇这三年的事情,但是—— “祁大人,人不能总在同一件事上栽跟头,我若是想知道,会去问皇上,或者他身边的人,而不是听你一个外人来说。” 外人? 祁砚又遭受了一次重创,脸上肉眼可见的都是难堪。 “付姑娘还真是亲疏有度……” “对不住大人了,我吃过这样的亏,不想重蹈覆辙。” 祁砚没了言语,许久才说了一声好,转身要走—— “祁大人。” 谢蕴忽然又开口,祁砚心里生出点希望来,她这是改主意了吗? “打从我搬来乾元宫,大人似乎就对我颇多关注……可是将我错认成了什么人?” 听清楚她说的什么,祁砚心里的希望噗的灭了,谢蕴不止没有改主意,还对他生了疑……是了,她素来是这样敏锐谨慎的人,是他忘了这件事。 “姑娘与内子颇为相似,所以才会情不自禁,若有唐突,祁某在这里赔罪了。” “原来是爱屋及乌,祁大人不必如此,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话音落下,谢蕴微微一欠身。 祁砚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鲜明的疏离,心口发空,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抬脚就朝外走去,可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险些撞到灯台上。 谢蕴只当他是醉了,本想喊个内侍送他出去,却远远瞥见偏殿门前立着道影子,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转身进了小厨房。 祁砚一路出了乾元宫,走得漫无目的,他知道自己该出宫,却提不起精神来去分辨方向,谢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殷稷那么好?你说会去问他,可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会和你说实话? 这些年做的事情,他不信他能说得出口! 当年明明是他先遇见谢蕴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若是当年他不纠结于两人的门第之差,先殷稷一步向谢家表明心意,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慢慢顿住脚,懊恼折磨的他浑身颤抖,扶着树干迟迟没有迈开脚步,身后忽然有人快步走过来扶住了他:“大人可是醉了?要保重身体。” 这语气,这声音…… “谢姑娘?!” 他扭头看过去,月色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的确是相似的面容,却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是你啊……” 他轻轻挥开了井若云的手,眼底带着遮都遮不住的失望,谢蕴就是那么独一无二,即便是他喝醉了酒,也没办法将旁人错认成她。 察觉到他前后的态度变化,井若云垂下眼睛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大人今天,是见到谢姑娘了吗?” 祁砚皱了下眉头,以往他恨不得井若云日日将这幅面具戴在身上,可今天却觉得别扭得很,许是因为见过本尊的缘故,所以这样拙劣的扮演,便十分刺眼了。 “别演了……我记得告诉过你,关于她的事,不要瞎打听。” 井若云脸上的冷静疏离逐渐退了下去,她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袖子,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祁砚有些不满,“哦”是什么意思? 可他并不想在井若云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还是将这点不满压了下去,倒是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先前他让人往谢蕴面前传递过一些消息,可大概是太委婉了,并没有引起谢蕴的注意,现在想来,迎春殿鱼龙混杂,即便说的是真的,谢蕴也未必会相信。 但若是话从井若云口中说出来,效果应该就不一样了。 “你先前说,你曾进过宫,是吧?” 井若云指尖一紧,垂头应了一声,这是得到凤冠霞帔赏赐之后她才告诉祁砚的事情,在那之前她并不敢提起,怕祁砚会嫌弃,可那次之后她才知道,对方并不在乎,各种原因的不在乎。 “既然这样,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如实相告,连带这些年听说的关于皇帝的事情,也都可以告诉她。” 井若云迟迟没开口,祁砚有些不耐:“你可听见了?” “大人说的有人,是指付姑娘吗?她是不是就是……” “住口!” 祁砚低喝一声,谢蕴的处境并不安全,他并不想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井若云却仍旧沉默,祁砚眉头蹙了起来:“你怎么了?” 井若云这才看了他一眼,大约因为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不想和付姑娘说这些。” 第603章 我很忙 祁砚一愣,他从未想过井若云会拒绝他。 这两年,不管是要求她扮成谢蕴来缓解他的相思之苦,还是让她对家中无理取闹的母亲诸多迁就退让,她都从来没有拒绝,现在让她说一个事实,她竟然就拒绝了。 “理由呢?” 祁砚从来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可大约是因为面前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不,所以即便明知道她应该有理由,可他的语气还是冷沉了下去。 井若云察觉到了,默默躲到了树干后头,歪着头露出半张脸来看他, “……出来说话。” “我不出去,出去就不敢说了……大人,我觉得皇上对付姑娘挺好的,我不想做挑拨离间,坏人姻缘的缺德事。” 祁砚额角一跳,井若云这是在骂他缺德?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忍不住低吼一声,随即才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他根本不在乎付姑娘,若是真有半分在意,就不该让她进宫,成为众矢之的。” 井若云被说得有些茫然,那天殷稷冲进偏殿将谢蕴紧紧抱在怀里的画面却忽然浮现在脑海里,她从来不知道男人是可以那么及时就到的,更不知道惹了麻烦不止不会被责怪,还会被抱在怀里安慰。 可那样的紧张,在祁砚眼里,都不是在乎吗? 祁大人,你觉得什么才是在乎呢? 她张了张嘴,很想问一句,祁砚对她的耐心却已经到底了:“我只问你一句,愿不愿意帮我这一次?” 听出他话里的冷漠,井若云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呢? 当初她奄奄一息,被祁砚捡回去的时候,就注定她是欠了这个人的。 “我知道了,如果她问起来,我会照实说的。” 祁砚冷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去:“如此就好,你回去吧,我出宫了。” 他抬脚就要走,竟是连话都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大人,” 井若云下意识喊住了他:“昨天乾元宫出事了,我,我遇见了蛇……” 她紧张地看了过去,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那天晚上皇上抱着付姑娘的情形,她不指望祁砚也给她那样的怀抱,毕竟他素来是个冷淡的人,平日里看见她是连笑都没有的,所以她只是想要几句安慰,就口头上的安慰就好。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不是都没事吗?” 祁砚虽然顿住脚,却只微微侧过了头,甚至连转身都不愿意,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听得井若云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是,是没有事。” “以后这种你能自己处理的事情不用特意告诉我,我很忙。” 丢下这么一句,祁砚颀长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井若云愣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吐了口气,抬手一叉腰,学着祁砚刚才的语气捏着嗓子开口:“不用特意告诉我,我很忙……” 学完了她才瘪了瘪嘴,“这么忙你还去找付姑娘说话……人家明明都不想搭理你……”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其实开口之前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这种话她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早就已经学乖了,所以之前就算在街上被人欺负,她也没想着要和祁砚求助。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忽然想再试一试。 “算了,他一直这样。”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转身回了乾元宫,主殿那边还很热闹,宫人都候在门外,却不见谢蕴的影子,她也没有到处去找,虽然答应了祁砚会去挑拨离间,但她还是想再看看,如果能发现皇帝对付姑娘并不好,那时候再开口的话,她良心能安稳一些。 乾元宫的热闹持续到夜半才罢休,宫门已经下钥,殷稷便将窦兢留宿在宫里,拨了撷芳殿的一处院子给他暂住,窦兢仿佛醉得厉害,被玉春扶着往外走的时候一直在说醉话。 忽而是大骂家中长辈混账,竟然掺和谋反,给列祖列宗蒙羞;忽而又是感激,感激皇帝还给窦家留了血脉,还肯数年如一日地照料窦安康。 殷稷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的,这次回京,他从未提过窦家京城一脉被灭门的事情,可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若不找个机会表态,他们兄妹迟早也不会有好下场。 殷稷语气里也带着醉意:“你喝醉了……快扶他下去睡吧。” 玉春连忙答应了一声,协同几个内侍扶着窦兢,踉踉跄跄走了。 “不管你真心还是假意,朕都会给你个机会的……” 眼见人影逐渐被夜色淹没,殷稷低语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没喝多少,这幅半醉不醉的样子,有一半是装出来的,此时周遭没了外人,他便将这幅姿态收了起来,可一抬眼却瞧见谢蕴就站在不远处和蔡添喜说话,刚才还站得十分笔挺的腰杆顿时弯了下去。 “……头疼。” 他呻吟一声,扶着门框开始哼哼唧唧,两人听见动静连忙看了过来,蔡添喜知道他这一天都在发热,不敢怠慢,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先谢蕴一步凑到了殷稷跟前,火急火燎地伸手去搀扶他:“皇上,您……” “起开。” 一声不客气的低语打断了他,蔡添喜一呆,这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当即就松了手,心里却很是鄙夷,堂堂一个皇帝,你装醉糊弄人,丢不丢人啊? 殷稷完全不觉得,撵走蔡添喜后他踉跄两步,一头扎进了谢蕴怀里:“好像喝多了,头疼……” 谢蕴连忙扶住他,搀扶着他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抬手给他揉了揉额角:“这里疼吗?” “嗯,疼……”殷稷含糊答应着,“给我揉一揉,疼得厉害……” 谢蕴一蹙眉,按理说殷稷没喝多少啊,怎么会头疼? “我让他们端醒酒汤来……” “不管用,”殷稷一口打断,“你给我揉揉就好。” 谢蕴只好耐着性子给他揉捏:“有没有好一点?” “好像好了一点,但是后颈又疼了。” 后颈?喝醉酒后颈会疼? 谢蕴略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指尖却还是配合的摸上了男人的后颈,一下一下给他揉捏,殷稷没想到她这么配合,心里一动,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生了出来。 “脸上也有些疼,尤其是嘴。” 谢蕴:“……” 她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摸索着他的唇瓣:“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你仔细看看是怎么了。” 谢蕴听话地低下头来,殷稷眼睛一亮,正要凑上去,腰间却骤然一痛。 “嘶……” “还疼吗?” 谢蕴松开了捏着的肉,“你壶里的酒我都兑了水,你再喝上十壶也醉不了,给我起来。” 殷稷:“……” 第604章 不忍直视 耳边传来憋笑声,殷稷扭头看过去,就见蔡添喜憋得肩膀直抖。 “就这么好笑?” 他语气发凉,听得蔡添喜一抖,忙不迭否认:“怎么会呢?谁敢笑皇上您啊,奴才就是刚才忽然想起来一件开心的事,绝对和您没关系。” 殷稷磨了磨牙,幽怨地看了一眼谢蕴。 谢蕴当做没看见,推着他到了主殿门口:“皇上赶紧进去吧,天色太晚,民女先歇着了。” “你又要睡偏殿?” 谢蕴连回应都懒得,径直走了,殷稷有些不死心,戳在门口等着,可直到对方进了偏殿关了门,都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还真是不理我……” 他啧了一声,带着点失望转身回了主殿,路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钟青时,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起来。” 钟青粗重的呼吸一顿,片刻后睁开了一只眼睛,四处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外人才爬起来:“皇上。” 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沉默了下去,虽然早在下午就见面了,可当着外人的面有很多话是不能说的,可笑的是,现在就算没有外人,他们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随朕来。” 沉默许久,还是殷稷先打破了僵局,他抬脚进了内殿,随着机关被扳动,一个暗室出现在两人面前,那地方不大,三面墙上却都摆满了灯烛,正对着门口的是个灵位,只是上头蒙着黄绸,看不清样子,而左侧摆着的灵位则清晰明了得多。 钟白之灵位。 “上柱香吧。” 殷稷立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进去,可灵位前的香炉里,却已经积攒了厚厚的香灰,桌面也干净得一尘不染,显然他将这里照料得很好。 钟青没有吭声,只听话地进了暗室,抬手扶上那灵位时眼眶才红起来:“兄弟,好久不见了……” 当年分别的时候,钟白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小心,别死在外头连家都回不了,可谁能想到,最后先走一步的人,会是钟白。 “臣听说,他的尸身……” “没有找到,”殷稷低叹一声,“朕派人去找过,一直没有找到。” 钟青沉默下去,许久才点了香,拜了三拜后插进了香炉里。 “皇上,此次伐蛮,臣愿做马前卒。” 殷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两人在灵位前放了一坛酒,这才将暗室合上,钟青擦了把发红的眼睛,很快提起正经事:“楚镇贼心不死,臣查到他在秘密联络各处藩王。” 这个消息殷稷早就得到了,楚镇联络的不只是藩王,还有朝臣。 他一直不动声色,就是打算等这些人都浮出水面,然后一起解决,伐蛮之事关乎到大周前程,也关乎到千万百姓的性命,征战期间,他不允许朝中有任何人心思不正。 “明日大朝,将你知道的都呈上来,伐蛮之事虽定,朝臣却是心口不一,趁此机会,平一下流言也好。” “是。” “齐王,”殷稷斟酌着开口,“他到底是真是假?” “楚镇将人看得很严,身边护卫数百人,臣派了几波人去打探,但是没有人活着回来,看这么紧张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殷稷眼神阴鸷下去,想起来那天得知齐王没死时谢蕴的神情,不管这人是真是假,就凭他让谢蕴那么不舒服,他就不会允许他活着。 “下去吧,这阵子好生歇着,不过月余,就要再有一场苦战了。” “臣,求之不得。” 钟青用力一抱拳,躬身退了下去。 殷稷靠在门上没动,脑子里都是这些年得来的消息,王家暗中的动作他都知道,想收拾不难,只是他收拾了一个,楚镇还会再扶持一个,倒不如就留着王家,大家都省心,但现在好像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那就先拿庄妃,再逼一把王家吧,让他们把能吐的东西都吐出来才好。 “来人。” 蔡添喜在柱子后头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皇上,老奴能进来吗?” 殷稷看都没看他,摘了手上的扳指就扔了过去,蔡添喜一把接进怀里,笑的见牙不见眼:“谢皇上赏。” “老泼皮……” 殷稷啧了一声,“那人也关了许久了,该让他去王家透透气了。” 蔡添喜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殷稷口中的那人是王家的那个家奴,当初庄妃秽乱宫闱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他虽然有所耳闻,却一直不敢相信,现在听殷稷这样的吩咐,才敢笃定,原来真的有人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不敢怠慢,连忙喊了个心腹去传话,这一宿王家闹腾得厉害,说是出了个贼,大半夜灯火通明地找人,可最后却没寻到那贼的踪迹,京都司上门询问可要报官,对方却连声拒绝,对丢了什么东西也是讳莫如深,然后天一亮,王夫人就忙不迭递了牌子进宫去见庄妃。 但那是后话了,眼下殷稷能看见的,只有谢蕴屋子里刚刚熄灭的灯火。 “昨天刚闹了蛇,你说她睡得着吗?” 他瞥了眼蔡添喜,暗示的意思十分明显,蔡添喜哭笑不得,明明是你自己想去,非得让旁人开口,这话计算真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了,付姑娘那么聪明,难道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皇帝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这个做奴才的还能怎么样呢? “老奴觉得睡不着,那蛇多吓人啊,这付姑娘也就是性子要强才不说,现在指不定正发抖呢。” “朕也觉得是,”殷稷做作地咳了一声,“那只能委屈朕去陪陪她了。” 蔡添喜赔笑附和一声,还以为皇帝能多装模作样一会儿,没想到话音落下人就走了,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蔡添喜:“……” 做戏就不能做个全套吗? 看看这上赶着的样子,哎呦呦,不忍直视。 第605章 再起波澜 谢蕴刚合上眼睛,就瞧见门口摸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关于这人的身份,她连猜都懒得猜,只往床里面挪了挪,对方却是做贼心虚,走两步就停一停,谢蕴哭笑不得,也懒得再等,索性闭上了眼睛。 殷稷却忽然没了动静,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谢蕴有些茫然,这是忽然改主意打算回主殿去了?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就瞧见门边有团模糊的影子,殷稷好像半蹲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等,殷稷迟迟没有出声,她莫名地有些不安,索性坐了起来:“你怎么了?” “……吵醒你了?”片刻后殷稷才开口,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哑,话音落下后倒是终于起身走了过来,“方才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不妨事。” 他摸索着上了床榻,动作却难得规矩,只将谢蕴往怀里拢了拢便说了一句睡吧。 谢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若是殷稷真的磕了碰了,这时候合该闹腾她了。 “刚才碰到哪里了?疼不疼?” 她顺着殷稷的大腿往下摸,这屋子里虽然有些家具,但都不高,若是当真磕了碰了,伤处也该在腿上,可没等她摸到地方,手背就被殷稷抓住了,男人的掌心热烫烫的,声音也透着灼人的火气:“你不想睡觉了?” 谢蕴一顿,察觉到自己这两下真的把什么东西惊醒了,不得不收回了手:“你克制一些。” “你手都放在这里了,我怎么克制?” 谢蕴一噎,好吧,事情的确是她引起来的。 她默默挪远了一些,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真的没事?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过于老实了?” “你以为我想老实?还不是因为真的没事?” 殷稷磨了磨牙,话里透着浓浓的不甘心,倒是让谢蕴放下心来,她打了个哈欠:“没事就好……明天大朝会,快睡吧。” 殷稷没吭声,只是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平缓起来,他这才伸手摸了下小腿,眼神沉了下去,他刚才要过来的时候,腿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那疼又尖锐又锋利,险些让他喊出来。 但他去找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找到,既没有虫子,也没有伤口,仿佛刚才是他的错觉一样。 可真的是错觉么?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去上朝的时候还是吩咐了蔡添喜一句,将太医传到御书房候着,以往这种小事他懒得理会,可现在不行,他得谨慎一些,尽量活得久一些。 蔡添喜早就知道他身体不对劲,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去传了话,可惜这日早朝时辰比往日都要久,他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等到了散朝两个字,连忙催促銮驾去御书房,半路上却又被王沿拦住。 “皇上,家母十分思念小公主,她年事已高这两日又身体有恙,实在进不得宫,所以想请皇上开恩,允许臣将小公主接到家中住上几日。” 蔡添喜既恼怒他来耽误殷稷的时间,又忍不住想要嘲讽,打从庄妃生了个女儿之后,他们就一改之前对这对母女的在意,甚至连当年的百日宴都是敷衍了事,那位王家的老夫人,怕是连公主的面都没见过,何来想念? 这分明是想把孩子带回去,验一验是不是皇家的血脉。 “小公主年纪太小了,出宫不妥,再说吧。” 殷稷拒绝了,那孩子是不是他的他最清楚不过,王家一旦带走了,人大概率是回不来了,平日里他们是不敢谋害皇嗣的,可这孩子只要活一日,便会如同一把刀悬在王家头上,让他们终日惶惶,不得安宁。 以王沿的脾性,肯定会选择斩草除根,没了孩子,再杀了奸夫,就还能保住王家,虽然也会因此落罪,可替罪羊素来是最好找的。 但殷稷岂会轻易如他们所愿?他可还要拿这件事榨干王家呢。 他抬了抬下巴,蔡添喜立刻会意催促銮驾快走,王沿却又追了上来:“皇上且慢,臣知道皇上爱女心切,但恳请皇上念在家母高龄的份上,开恩吧。” 蔡添喜忍不住了:“我说王大人,公主那可是金枝玉叶,就算老夫人进宫也未必能见得着,你现在还想把人接出去?自古以来就没有君去见臣的道理。” 王沿隐在袖中的手紧紧一攥,风水轮流转啊,曾经皇帝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可现在连他身边的奴才都敢教训他了…… 这等羞辱他记下了,等日后他重现了王家的荣耀,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蔡公公说的是,本官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求皇上怜惜臣一片孝心了。” 殷稷却迟迟没有言语,王沿抬头看过去,就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手撑住了头,眼睛都闭上了,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愤怒夹杂着屈辱,冲得王沿几乎变了脸,可形势比人强,他最后还是按捺住了火气,躬身退了下去。 “这王大人看着喜怒无常,原来这么能忍。” 蔡添喜回头看了一眼才开口,殷稷仍旧闭着眼睛,片刻后才开口:“把朕打仗缺钱的消息散出去。” 蔡添喜连忙应声,又有些困惑:“皇上若是想要王家的家产,抄没就是了,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抄没?” 殷稷终于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萧窦两家不曾抄吗?入国库才不过几千万两,大周一年的赋税罢了,你觉得可信?这些世家,底子厚着呢,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蔡添喜吸了口气,他倒是没想过会有朝廷都抄不走的家产,怪不得当年谢家都倒了,王窦萧荀还一直盯着谢宅,怕是他们也清楚,当年先皇的抄家,拿走的不过是谢家的九牛一毛。 “朕这次不会重蹈覆辙,且等着吧,他们一文钱也别想藏下。” 蔡添喜瞧见了他眼底冷漠又残酷的光,忙不迭低下头:“皇上圣明。” 第606章 医者仁心 到御书房的时候,廖扶伤已经候着了,见殷稷来立刻上前为他施针。 “可取得出来?” 廖扶伤将银针一根根落在他腿上,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显然承受的压力极大。 先前这银针刺穴之术他只是在张唯贤那里偷了几手,用的并不熟练,后来对方入狱,家学都被抄没送去了太医署,他才得以仔细钻研。 “臣会尽力一试,即便取不出来,也绝不会让这东西危及您的性命。” 如同蔡添喜之前以为的,殷稷口口声声对外说的风寒的确没有那么简单,早在前年他就发现自己身上有东西,每动一次就会发热一次,偶尔也会如同昨天晚上那般,来一次剧痛。 廖扶伤自从发现后,就一直在试图用将那东西逼出来,但一来是那东西太小,平常找不到痕迹;二来也是他那时候根本不想管,所以从来没配合。 “有劳你了。” 廖扶伤连道不敢,说话间又落下两根银针。 当年没能救治谢蕴,一直是他心里的坎,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的学艺不精,所以这些年哪怕升了院正他一直都在钻研医术,好在这些年过去总算有所精进,在皇帝频繁发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端倪,一直思索解决之法,这么多时日过去,总算有了个点苗头。 这次他一定能救皇帝。 等施完针,已经到了中午,廖扶伤累得几乎虚脱,蔡添喜连忙让小太监将人扶下去休息。 殷稷也并不轻松,浑身都是冷汗,按理说该歇一歇的,可一上午没有见到谢蕴已经让他的忍耐濒临极限,所以犹豫片刻他还是乘上了銮驾。 回到乾元宫的时候,里头正热闹。 秋日将至,谢蕴正张罗着宫人将他的衣裳被褥拿出来晾晒,原本空旷的院子此时热闹一片,谢蕴就拉了把椅子在旁边翻晒一些放了很久的书籍,许是瞧见了感兴趣的内容,她拿起一本翻开了起来,瞧着专心致志的样子。 殷稷因为见不到人而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去,他抬了抬手,没让人声张,自己放轻了脚步进了门,凑到谢蕴身边时才瞧见她看的是一本数理书。 “写得可还好?这是去年工部编纂的,我做了修改。” 谢蕴很是惊叹:“皇上真厉害,这一处改得极好,如此计算简单明了。” 殷稷眼睛一亮,嘴角瞬间扬了起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十分矜持道:“随手一写罢了。” 谢蕴撑不住笑起来,有点想亲他,可惜周遭都是宫人,她还是要脸的。 “皇上用膳了吗?” “正打算寻你一起吃。” 他将谢蕴拉起来,抬脚往正殿里去,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体,反倒是将王家的热闹当做趣事说给她听。 可谢蕴却听得目光一闪,世家底蕴深厚,绝不只体现在对朝政的把控和人脉上,殷稷猜得没错,每个世家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底牌,就如同他谢家暗中掌握千门关一样,虽然那四家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 但殷稷若是能将王家彻底扒干净,会不会因此对谢家再生出忌惮来? 她眼底闪过忧虑,可当下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得先将顾虑压下,转而提起祁砚:“他昨日与我说了几句话,很是奇怪,我怀疑他知道些什么。” 殷稷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察觉到了祁砚对谢蕴的在意。 “他不敢异动,放心就是。” 他说放心,谢蕴自然相信,便将这茬暂时放下,正要让人传膳,玉春就说尚宫局的女使来了,这是来送殷稷秋日的衣裳的,他已经几年没有添置新衣了,穿的都是她做的那些袍子,这次还是她搬过来后做主让尚服局置办的。 “趁着有时间,皇上试试吧。” 殷稷这些年瘦了许多,尚服局那边存的尺寸怕是要不准了。 她既然开口,殷稷自然无有不从,伸着胳膊摆出了一副任由摆弄的姿态来,谢蕴一笑,抬手就要去拿衣裳,却瞧见女使们身上竟颇有些狼狈。 “这是怎么了?有人在尚宫局闹事?” “是萧嫔娘娘,”女使委屈的低下了头,“今天是往各宫送秋装的日子,都是一样的东西,昭阳殿那边却很不满意,将东西退了回来要尚服局重做,尚宫说眼下伐蛮在即,宫中一切节俭,重做是不行的,只能改,萧嫔娘娘就生气了。” 谢蕴有些担心,虽说上次在迎春殿遇见的时候,秀秀似乎并不畏惧萧宝宝,可到底对方是主,她是奴,而且这件事真要掰扯起来,也不能说是萧宝宝的错。 可惜的是,她现在并没有能力去护持秀秀,所以只能看向殷稷。 殷稷倒是很受用她这样的目光,可是他如今精明得很,是绝对不可能白白帮忙的。 “虽然朕很忙,但秀秀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抽空去看看也不是不行……但是报酬得谈谈。” 谢蕴一呆,没想到殷稷会当众和她讨价还价。 眼见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殷稷也警惕起来:“你不会想让朕做白工吧?” 这幅控诉的神情看得谢蕴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吝啬鬼。 “那你想要什么?”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大庭广众下问出来,殷稷有时候太过没脸没皮,她不能跟着丢人。 “朕要……” 谢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晚上我给你研墨,就这么定了。” 殷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他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研墨就想打发了? “唔唔唔……” “再说话,研墨也没了。” 殷稷:“……” 他一脸憋屈地出了门,不明白自己明明想好了一肚子的条件,怎么就能一个都没说出来。 亏大发了。 因为这点不甘心,路上他脸色一直沉着,唬得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谢蕴远远坠在后头,萧宝宝对她有敌意,她不想露面去找惹麻烦,可又很好奇殷稷之前提过的,对方身上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才跟了上来。 尚宫六局还很热闹,隐约有吵闹声传过来,这像是萧宝宝会闹出来的动静,谢蕴加快了脚步,躲在上次殷稷站过的树下朝里头看了过去,可这一看却愣住了。 第607章 她果然很古怪 萧宝宝竟是在和人厮打,又抓又咬的,动作十分激烈,可即便如此也没占到上风,此时正被那人压在地上揪扯头发。 宫人和女使似是惊呆了,竟然谁都没有上前,等銮驾到跟前的时候他们才慌忙回神,上前将两人分开,谢蕴也是这时候才认出来和萧宝宝动手的人是谁,那是长秋殿里毫无存在感的林贵人。 “这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两位主子快别打了。” 蔡添喜连忙上前搭了把手,瞧见他原本还死活不肯松手的人这才消停下来,俯身接驾。 谢蕴本以为萧宝宝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一定会去殷稷面前告状,撒泼耍赖要他给自己主持公道的,可没想到见礼后她竟然哑巴了似的没吭声,只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殷稷,眼底竟是十分明显的思念。 “怎么回事?” 殷稷却是半分都没在意她的神情,自顾自开了口,他有些不耐烦,若是谢蕴还没回宫,他是不介意宫里出点乱子让他看个热闹的,可谢蕴现在回来了,他便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旁人身上。 听出他话里的不痛快,本就跪了一地的宫人越发压低了身体,似乎恨不得就这么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可林贵人和萧宝宝却藏不得,见殷稷开口询问林贵人只能回话,她极少面圣,这三年来更是头一回见他,一开口声音就因为紧张而哆嗦起来:“回,回皇上,臣妾刚才就是说了句萧嫔娘娘难伺候,她就恼了。” 谢蕴靠在了树干上,这像是萧宝宝会做的事,对方脾性素来如此的,让她松一口气的是秀秀没有掺和进去,不然为了维护宫规,殷稷也不得不责罚。 “是你先惹的事?” 殷稷显然也相信了,开口虽是询问,却也带了责备,萧宝宝眼眶一红,猛地低下了头,竟然没有如同以往那般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指责殷稷不曾偏袒她,只是默默地开始掉眼泪。 谢蕴有些惊讶,怪不得殷稷说古怪,这副神情姿态实在是不像她会有的样子。 “尚宫局给臣妾的东西,还不如林贵人的好,臣妾就想理论两句,她们不肯承认林贵人的东西是尚宫局做的,说我无中生有,不给我重做,说要改他们又嫌麻烦,我实在气不过……” 萧宝宝这才低声开口,声音里都是哭腔,虽没说委屈,可字字句句都是委屈。 殷稷蹙眉,先前女使也说了萧宝宝要改衣裳,可却没提一个嫔位还不如贵人的东西好这一茬。 “东西呢?” 宫人连忙将两人的东西都送了过来,殷稷扫了一眼,萧宝宝的东西的确是嫔位的规制,秀秀虽然和她有过节,却没在这上头克扣,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萧宝宝在无事生非,因为林贵人的东西的确更精美一些。 虽然料子刺绣都在规制之内,可不管是花样还是配色都要别致许多,生生将嫔位的东西衬得灰扑扑起来。 蔡添喜也看出来了,秀秀大约就是想借此打萧宝宝的脸,虽然没有违反宫规,可用心不良,真要追究是能治罪一个不敬的。 可这毕竟是自家人,他怎么能看着人受罚呢?所以斟酌片刻他还是委婉开口:“嫔位毕竟高一阶,理应更端庄持重一些,奴才倒不觉得是尚宫局有意为之。” 殷稷瞥他一眼,蔡添喜讪笑一声,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也没有遮掩,只腆着老脸讨好地笑起来。 宫人都知道皇帝偏颇秀秀,此时听蔡添喜这明显开脱的话,忍不住唏嘘起来,昭阳殿的宫人更是屈辱地低下了头,萧宝宝再怎么不得宠好歹也是个后妃,竟然被一个宫人为难至此,甚至被低阶的贵人殴打都得不到一个公道,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谢蕴也啧了一声,却不是出于怜悯,而是预感到了一场闹剧,以萧宝宝的脾性,她是不可能忍下这口气的,待会儿不知道会怎么哭闹。 “蔡公公是这么想的吗?” 萧宝宝忽然开口,却出乎谢蕴意料的十分平和,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怯懦,“那应该是我想多了……今天闹出这么大乱子来,真是对不住皇上……” 她主动开口认错,神情有些木然,似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讨回公道,所以索性认命,咽了这份委屈,那副有苦不能言的模样,看着竟颇有些可怜。 谢蕴很是惊讶,这还是萧宝宝? 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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