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岔子。 所以谢蕴这放纸鸢不管是想做什么她都不会让对方如愿。 只是这样一个人还要她自己动手防备,不管怎么想她心里都恼怒得厉害,在发现幽微殿有异动时她就又传了王夫人进宫,原本是想借母亲传个话,让父亲动手处理掉谢蕴的。 结果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王家最近事情繁多,让她这个作为女儿的为父分忧。 王惜奴险些被气笑了,她在宫中一向被其余三家盯得紧紧的,既要防备旁人暗害这个孩子,还得费心思讨好皇帝,日子本就过得十分辛苦,这种小事若还要她来处理,王家有什么用? 王家事情再多,有哪个能比保住她们母子更重要? 可惜她的母亲在王家过了这么多年都是蠢货一个,满眼都是夫婿儿子,对她这个女儿根本上心,也不明白夫婿子嗣权势再盛,也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有用。 她和王夫人又是不欢而散,最后只能自己动手,可到底是忌惮殷稷的警告,并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只能暗地里动这种手脚。 可即便如此,一旦她成了也足够谢蕴喝一壶的。 她冷笑一声,抬手捂住了额头:“本宫近日心神烦忧,母亲为我算了一卦,说是宫中有邪祟冲撞,放这纸鸢能去去晦气,宫中各处可都安置了人?莫要让邪祟冲撞了旁人。” 闻竹又应了一声:“娘娘如今身怀皇嗣,内侍省不敢怠慢,宫中各处都安排了人手,今夜娘娘可以安眠了。” 安眠? 王惜奴拨弄了一下宫人新换上来的果子,颇有些畅快地笑了一声,她今天晚上可睡不着,谢蕴一连放了三天的纸鸢,不管是在等人还是在等消息,今天晚上大概率都会有个结果,她要亲眼看着尘埃落定。 谢蕴的猜测和王惜奴如出一辙,如果谢淮安在京城,那今天晚上大概率会夜探宫闱。 原本她是无比期待这一天的,可现在情况却完全变了,那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风筝,会把谢淮安引去哪里呢? 一旦找错了地方,他还有命逃出去吗? 她静不下心来去分析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地里对付她,却很清楚现在得做点什么,不然就相当于是她亲手将谢淮安推上了死路。 可现在她能做什么呢? 她仰头看向天空,未时还未过,她还有时间再放一个风筝,只要将风筝涂黑,谢淮安必然能认出来这是她的。 可黑的风筝也意味着事情有变,速速离京。 谢淮安一旦看见,就再也不会进宫了,到时候她要怎么办? 她难道要被困在这座院子里,直到彻底腐烂吗? 她百般挣扎,最后还是要以那幅样子出现在殷稷面前吗? “谢蕴姑姑?让我给您看看吧。” 廖扶伤忽然隔着门开口,谢蕴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走。 “您请回吧。”她垂下眼睛,语气坚决,“我当真无事。” 似是意识到今天没办法说服她了,廖扶伤叹了口气失望地走了。 谢蕴却坐在床边迟迟没动,她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先前被风筝线勒出的伤口再次晕染出血迹,顷刻间便渗透了包着掌心的帕子。 她盯着那紫黑的血迹看了又看,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没有时间犹豫了,即便不救谢淮安,她也走不了,何必再搭上一个? 其实在她的纸鸢被人盯上的那一刻,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罢了,这就是命吧。” 她踉跄着起身,未时未过,天色却已经彻底暗了,谢蕴又点了两盏灯才勉强看清楚眼前,而后提笔饱蘸着墨汁,一点一点涂黑了那个素白的风筝。 “谢淮安,你一定要看见这个风筝,看见了就走吧……” 她系好丝线,艰难地在冬日呼啸的寒风和幽微殿狭窄的院子里摇摆穿梭,将那纸鸢送上了天空,她怕谢淮安看不见,一直拽着绳子不敢松开,哪怕掌心裹着的帕子都被风筝线割裂她也没敢松懈分毫。 直到申时降临,她眼前再看不清楚一点事物,她才摸索着剪断了线。 寒风凌厉,顷刻间便带走了那支风筝,谢蕴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转身回了屋子。 她洗漱更衣,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可意识却清醒的厉害,耳朵也竖了起来,隔着宫墙和宫门听着外头的动静。 月上中天,万籁俱静,除却打更声再听不见一丝异响,谢蕴仍旧靠在床头,仿佛已经在这看不见尽头的等待里睡了过去。 然而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户的瞬间她便睁开了眼睛。 天亮了,谢淮安没有来。 谢蕴并没能松口气,因为她不知道谢淮安是看见了她的风筝所以避开了,还是根本就没能回到京城。 她坐在院子里,盯着天空一动不动,直到巳时天色大亮,另一支黑色纸鸢遥遥自宫外升起,她那颗提了一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谢淮安平安无事,也得到了她送去的消息,这个风筝,是他的道别。 谢蕴朝天空轻轻摆了摆手:“堂兄,保重。” 第392章 眼睛好像有问题 得到谢淮安的回信之后,谢蕴连每日里都要放的风筝都不必再放了,因为这偌大一个京城,再也不会有人循着纸鸢来找她了。 她彻底清闲了下来,寻不到旁的事情做便整天守着窗户看后院的雪人,看它一天一个样子,逐渐变得再也没了殷稷的影子。 天色也一日比一日暗沉,她等的那场大雪却迟迟没来。 她也不着急,日头好的时候就看看书,看不了的时候就发会儿呆,日子并不算无聊,因为她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以往她要等未时,总是强撑着不肯让自己闭眼,如今不必等那个时辰了,便也没了约束,有时候一不留神就能睡上大半天,连用饭的时辰都能错过去。 起初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睡了那么久,只是有些分不清时辰,直到有一天门口守着的内侍忽然进来查看,在她门外急切地喊她,声音激烈到隔着门都将她从昏睡中惊醒了。 她当时很茫然,见到人之后才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太久,竟是一整天都没用过饭。 鉴于她有过绝食的前车之鉴,两个内侍生怕自己也落得和之前那禁军一样的下场,不得不硬着头皮进门来喊她,谢蕴醒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他们商量着要去报给殷稷。 她连忙开口想要拦下,可一张嘴先呛出来一口黑血。 好在虽然没能开口,这动静却还是惊动了外头的两个人,没让他们就那么风风火火的去惊扰殷稷。 可他们看谢蕴的目光仍旧充满了防备,倒让谢蕴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并没有再折腾自己的意思,只是醒着太累了,倒不如睡过去舒服,反正在这地方她醒了也见不到旁人,便有些放纵了,不防备竟闹出这样的乌龙来。 她百般解释,两人始终不信,无奈之下谢蕴只得接过了他们送过来的食盒,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两口东西。 两个内侍这才放下心来,终于肯退出去了。 只是门一关,谢蕴便再次呕吐出来,她擦干净嘴角,十分无奈地漱了口,刚才她就不该偷懒不去添灯,以至于抹黑夹到了素菜,刚才若是夹了荤菜她其实未必会吐的。 这是她数不清多少次验证之后得出的结果,若是她只吃几口荤腥便能勉强忍住这呕吐,可若是吃了素菜,哪怕只是一口都撑不住。 她叹了口气,摸索着回了床榻,如同往常一般洗漱更衣,却在系衣带的时候顿了顿。 最近天气不好,她懒得点灯,再加上心里也有些抗拒,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看一看身上那爬虫似的伤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现在扩散到哪里了…… 罢了,反正这幽微殿也没有旁人,只要她不出去,扩散到哪里都好。 虽然这么安抚了自己,她却还是抬手摸了摸脸颊,梦中那恐怖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她指尖一颤,一股窒息般的痛苦陡然涌了上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觉得自己恐怖。 她团成一团,紧紧窝在了墙角,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 她将脸颊埋进胳膊里,一宿都没再动弹。 第二天天色照旧阴沉得令人发指,先前还能看见一丈之内的事物,现在却只能隐约瞧见自己的手。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将所有让人不悦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日子还要过下去,她不能被心魔困住,只是这天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钦天监有没有什么说法。 她扶着墙壁慢慢往后院去,那雪人也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楚了,谢蕴不知道是天色的缘故,还是它已经坚持不住了,心里有些黯然,道别似的抬手摸了摸。 “等下雪了,我就给你补一补……” 她低语一声,意识不受控制地昏沉起来,她掐了自己一把,不能睡,快到午饭时辰了,好歹先吃两口再说。 怕自己会坚持不住,她拖了把椅子出来坐在廊下吹冷风,却意外地并不觉得冷,反而有股温暖自半空中落下来,舒服得她不自觉舒展了身体,可下一瞬她便僵住了。 那是阳光的温度。 是炽烈的让人在寒冬腊月都不觉得寒冷的阳光。 在这样的阳光之下,怎么会有阴沉的让人看不清楚东西的天呢? 谢蕴怔愣许久才慢慢抬手伸向半空,明明该是凌冽的天气,却触手生温。 她收回手,指尖颤抖着落在了自己眼睛上,迟迟没能言语。 她其实不是没有察觉的,只是有些不愿意相信罢了,她本以为所知道的就已经糟糕到了极致,却原来不止于此。 这算什么呢…… 她仰头摊在椅子上,心神皆空,忽然间就很想纵着自己沉在那突如其来的昏睡里,最好是永远都别再醒过来了。 然而门外却忽然喧哗了起来,吵闹声刺得人脑袋生疼,是有人要进来,却又被门口的内侍拦住了。 谢蕴不想理会,可门却被推开了。 有人越走越近,谢蕴仍旧闭着眼睛,反正即便是她睁开,也看不清楚眼前人是谁。 对方也没介意,绕着她走了一圈才开口:“真没想到,你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这般自在。” 这声音,是庄妃。 谢蕴这才本能地睁开眼睛,入目的不出意外是一片晦暗,她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面前。 关于风筝的事,她思前想后也只能猜测是庄妃做的,太后的话不会那般委婉,萧宝宝大约是想不到这种法子的。 可她懒得计较了,毕竟她现在是殷稷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我与你无话可说,请回吧。” 王惜奴扶着腰,神情习惯性地柔弱无害,眼底却闪过鲜明的愤恨,谢蕴一个阶下囚,凭什么理直气壮的和她这么说话? 是风筝一事上自己没能得逞让她小瞧了吗? 还是笃定了殷稷会护着她,自己不敢动她? 她虽然从未想过要和殷稷长相厮守,也打定主意在最后亲手送对方一程,可这一刻还是感受到了被挑衅的愤怒,她脸色冷硬,再开口时语气却陡然缓和了下来。 “本宫与你也无话可说,可谁让皇上非要我来呢?” 第39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谢蕴一怔,殷稷让王惜奴来的? 她深觉好笑,殷稷怎么可能会让王惜奴来找她? “庄妃娘娘如今这般无聊吗?大老远跑来幽微殿与我说笑?” 闻竹听她话说得这般无礼,立刻想要上前呵斥,却被王惜奴轻轻一抬手拦住了,和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好争论的? 反正她今日来做足了准备,这句话唬不住谢蕴,那下一句呢? 这个女人的弱点她可是清楚的很,今日来就是要趁谢蕴乱了心神的时候,问出那几日的风筝到底是要做什么,然后让她彻底无翻身之力。 她定了定神,姿态越发从容笃定:“信不信都随你,反正本宫此行只是为了来讨坤仪宫的图纸,皇上说在你这里收着,交出来吧。” 谢蕴虽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可凭借对王惜奴的了解就能猜到,这人嘴里怕是没几句实话,心里已经做好了什么都不信的准备,但坤仪宫三个字一出来,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怔了一下。 那是只有皇后才能入住的宫殿。 她不自觉沉默下去,王惜奴却敏锐地把握住了她情绪变化的瞬间,眼睛微微一亮,笑容得意起来,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个女人的弱点她很清楚。 但这还不够。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喟叹了一声:“也不过五个月本宫就要生了,这坤仪宫久无人居住,也该修缮起来了,毕竟是我和皇上大婚的场所。” 谢蕴再次被牵动了心神:“大婚?” 她以为殷稷只是封后而已,原来是要大婚吗? “自然,”闻竹见王惜奴给自己递眼色,连忙开口,“娘娘如今身怀龙嗣,皇上对娘娘极为爱护,自然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封后哪比得上大婚来得体面?” 王惜奴听得心情舒畅,虽然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仿佛他和殷稷真的有了那般亲密的情谊一般。 她抬着下巴看向谢蕴,本以为她会黯然神伤,或者不敢置信,却不想对方怔愣过后脸色迅速木然了下去,只一双手隐在袖中,看不分明。 她冷笑一声,只当她是在故作镇定,语气越发不客气:“去把图纸找出来吧,你留着那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反正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用到的。” 她本以为这话如此刺耳,谢蕴怎么都要有所反应的,谢蕴也的确是动了动,可下一瞬便彻底靠在了椅子上,连眼睛都闭上了,姿态闲适慵懒,仿佛殷稷大婚不大婚,和谁大婚都无关紧要。 “自己去找,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 连声音里都透着漫不经心。 “你!” 王惜奴没想到自己循循善诱这许久,最后换来的竟是这般的波澜不惊,饶是她心思再怎么深沉,这一刻也控制不住的恼怒了起来。 只是碍着人多,她不想坏了自己柔弱无辜的形象,所以又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只看了一眼闻竹:“你去找。” 闻竹连忙应声,倒是毫不意外自家主子的态度,毕竟是那么柔弱的一个人。 “是。” 她搬了把椅子出来服侍王惜奴坐下,这才选了几个人跟她一起进去找东西。 王惜奴眼见谢蕴现在还不动如山,示威似的拔高了音调嘱咐闻竹:“搜仔细一些,谢蕴姑姑藏东西可严实着呢。” 闻竹远远地应了一声,可谢蕴却仍旧纹丝不动。 王惜奴越发恼怒,可脑海里却忽地闪过了一道亮光,若是谢蕴如此轻视她,那么多人进去都不加防备,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栽赃陷害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揉搓着丝帕,脑海里各种谋划翻涌,可最后却被一张狰狞的脸打破了。 她不自觉摸了下脖子,被男人禁锢到几乎窒息的痛苦她至今还心有余悸,她很清楚,若不是那时候她还有用处,又及时认了错,殷稷真的会杀了她。 不能再碰他逆鳞了,且等一等吧。 她扯了扯衣领,遮住了脖颈处还没来得及消退的青紫,虽然打消了念头,眼底却再次闪过愤恨。 她哪里都比谢蕴强,凭什么殷稷眼里只看得见谢蕴? 看向谢蕴的目光不自觉锋利起来,眼见人被护持着有恃无恐,而她却饱受煎熬,一瞬间竟产生了一个十分疯狂的念头,手都不自觉抬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落在谢蕴脖子上,偏殿里却忽然一声惊呼,随即刚才进去翻找坤仪宫图纸的人纷纷捂着口鼻跑了出来。 王惜奴一顿,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怎么了?” 闻竹脸色发白:“主子,这殿里不对劲,刚才奴婢不慎踢翻了痰盂,里头都是些……” 她恶心得浑身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王惜奴恼怒她吞吞吐吐,正要追问,眼睛一瞥却瞧见了谢蕴袖口处露出来的皮肤。 那黑红的血肉,就透过薄薄的皮肤出现在眼前,血淋淋的仿佛一滩…… 她本就在害喜,时不时就会吐一吐,冷不丁看见这样的情形瞬间控制不住,弯腰就吐了出来。 宫人们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王惜奴吐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你,你的手腕怎么回事?” 谢蕴本以为这群人闹完了就会走了,却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她抬手捂住了袖口,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些慌乱,有些难堪,更多的是无力,那伤已经扩散到手腕了吗? 那是不是明天早上醒过来,这只手就不能要了? 那她的脸呢?还有多久会被覆盖? 她一言未发,抓着袖子的手越发用力,指尖也彻底没了血色。 “你说话啊!” 王惜奴失声道,谢蕴的沉默让她莫名的恐慌,那皮肤太吓人了,实在没办法让人产生好的联想。 谢蕴在这一声惊叫里回神,眼底情绪几番变化,最终化作了一抹恶劣。 既然王惜奴特意送上门来给她添堵,她虽然没有兴致,可也回报一二吧。 她抬眼循着声音朝王惜奴的方向看过去,脸色在一瞬间恐怖起来:“你才看见啊,晚了,这是一种传染病,你刚才离我那么近,明天可能就要没了。” 王惜奴只觉得自己不祥的预感成了真,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却还强撑着反驳:“不可能的,不可能……前几天那么多太医都来过,要是传染病早就看出来了……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他们现在都不敢来了啊,”谢蕴幽幽叹了口气,“皇上都说了,不许人再进出这幽微殿,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下好了吧,一尸两命。” 慌乱之下王惜奴彻底被谢蕴牵着鼻子走了,闻言竟颇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竟然是因为这个……” 闻竹见她站着不懂,颇有些慌乱道:“主子,快回宫请太医看看吧。” 王惜奴很不甘心,她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么狼狈的被吓回去的,可事到如今保命要紧。 “你给我等着!” 她撂下一句狠话,匆忙扶着闻竹上了软轿,急匆匆往含章殿去。 然而她阵仗大,一行人这般浩浩荡荡的自幽微殿过来,早就有人得了信,已经在回含章殿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了。 第394章 母凭子贵 “你怎么在这里?” 王惜奴被迫停了下来,看着面前拦路的窦安康,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窦安康也并不与她客气:“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幽微殿,庄妃,你明目张胆的抗旨,莫非以为身怀龙嗣,本宫就不敢罚你?” 王惜奴神情越发阴郁,她本就在谢蕴那里受了惊吓,现在还心神未定,现在又被良妃以身份压人——她的确是复了妃位,可良妃拿着掌宫权,位份再怎么一样也是高了她一等——她被气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肚子甚至隐隐作痛。 她不得不抬手摸了两下,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忍一忍吧,等她的孩子登基了,她做了太后,到时候想怎么处置这些人都可以! 她心里发了会狠,终于压下了火气,含笑开口:“妹妹误会了,本宫不过是想起来和谢蕴姑姑还有些旧情,所以给她送了些寻常用得到的东西而已。” 窦安康冷笑一声,语气里都是轻蔑:“你?你一入宫便反咬了她一口,她如何会与你这种毒蛇有交情?” 庄妃被骂得有些恼,当初的事她哪里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不过是抓住机会想一石二鸟罢了。 可现在她一心只想赶紧摆脱窦安康好回去看大夫,所以懒得辩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身上已经开始痒了,她不自觉挠了挠,却是越挠越痒。 她语气不自觉急躁起来:“不管交情是真是假,反正本宫对她并无恶意,这点皇上也是知道的,你要是非要不依不饶,拿着这种小事来为难本宫,那本宫也只好去告诉皇上,你故意为难皇嗣,看他怎么说。” “你!” 窦安康着实被气到了,殷稷本不该是王惜奴的靠山的,可现在却…… 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奶嬷嬷连忙给她顺了顺后背,一连声的劝她息怒。 王惜奴一哂,心里多少有些痛快,当初她们四人一同进宫,唯有她饱受苛待,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虽然明知道自己危险,她却控制不住的想多看一看窦安康的狼狈模样。 “庄妃娘娘怎么还在这里?嫔妾方才瞧见玉春公公黑着脸往含章殿去了,莫不是寻不到人所以着急了?” 惠嫔的声音幽幽传过来,一句话瞬间说得庄妃瞬间僵住,她就知道自己去幽微殿的事会被殷稷知道,可是这也太快了……殷稷,你竟是半分都不顾及我的颜面和心情吗? 她颇有些自怜,可好在她早有准备,根本不畏惧殷稷的责问。 她定了定神,故作轻松:“玉春去有什么打紧?皇上哪日不得遣人去探望本宫?倒是你们,有日子没见皇上了吧?” 她说着假笑起来:“放心吧,回头本宫得了空,一定会替二位妹妹说好话的,好歹也让皇上去瞧瞧你们。” 良妃懒得理她,扭开头当作没看见。 惠嫔反而屈膝一礼:“如此,就多谢娘娘了……嫔妾也盼着能如同娘娘一般,母凭子贵。” 她话说得平和,语气也不见异样,可不知为何,王惜奴听见最后那四个字时,心头却莫名一跳,这女人莫非知道了什么? 她不自觉看向惠嫔,目光里满是审视,然而惠嫔脸上毫无破绽,她甚至还抽空吃了颗山楂糖球。 莫非自己想多了? 王惜奴一时有些分不清楚,也不敢再浪费时间,敷衍地道了别便催着人往含章殿去了。 她一走惠嫔就拍了拍胸膛:“吓死我了,得宠的人就是不好惹……良妃娘娘怎么在这里?前几日不是说病了吗?嫔妾还让人备了好东西想着去探望您呢。” 窦安康原本还打算感谢一番她的解围,一听这句话顿时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忙不迭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姐姐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吧?快去吧。” 她说着就要走,惠嫔却小跑着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软轿扶手:“我没想去寻太后,正要去寻你呢,我备了好东西,你大病一场最是合适。” 窦安康只觉头疼,惠嫔送了她不少好东西,件件……她都用不上。 “惠嫔姐姐自己留着吧,我什么都不缺的。” “怎么能不缺呢?我为了你好说歹说才从御膳房讨了一整只羊来,已经架火烤上了,外焦里嫩的,那油脂,那香味……” “……” 窦安康叹了口气,荀成君想吃烤羊直说就是,还非要捎带上她,她连喝口肉汤都得撇干净了油脂,又怎么吃得了这烤全羊? “姐姐,回头我让御膳房再给你送只乳猪过去,让你烤个尽兴可好?现在我还有事……” 她说着要走,惠嫔却不肯松手:“妹妹真的不去吃一口吗?这大冬天的,烤的油汪汪的,很香的……” 窦安康又叹了口气,虽然惠嫔的态度很诚恳,可她还是十分坚决的掰开了她的手,她不放心谢蕴,想去幽微殿看看。 “我真的还有事要做,只能辜负姐姐的好意了……快走!” 她忙不迭吩咐轿夫,软轿逃也似的不见了影子。 惠嫔幽幽叹了口气,拦不住啊…… 她又往嘴里塞了颗糖球山楂,被那酸甜的滋味刺激的眯起了眼睛,可目光落在窦安康背影上时,眼神就逐渐变得晦涩了起来。 良妃啊良妃,你我困在深宫,消息不通,诸多事情都看不透彻,你这般一头扎进去,只会引火烧身…… 第395章 殷稷他不讲道理的 王惜奴紧赶慢赶终于回了含章殿,进了门正要喊人去催太医,就瞧见里头气氛不对,一众宫人全都跪在院子里,见她回来纷纷低下了头,竟是连问安都不敢。 玉春立在台阶之上,脸上看不出喜怒来,虽然躬身行礼,语气却听不出丝毫情绪:“给庄妃娘娘请安。” “公公免礼。” 王惜奴不自觉抓紧了帕子,虽然心里清楚是发生了什么,可面上却仍旧摆出了一副无辜模样来装傻充愣,“怎么跪了这么多人?是怎么了?” “没什么,”玉春竟然也没有拆穿,态度甚至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皇上觉得这些宫人不尽心,明知道娘娘身怀龙胎,又素来体弱,竟然还由着您在宫里走动,这要是出了岔子,谁能负责?” 他说着目光掠过王惜奴看向她身后的一众宫人,声音陡然冷厉:“皇上有旨,今日随行者,皆杖二十,其余人等,在此跪足一日好生反省。” 身边顿时一片哀嚎求饶声,王惜奴也愣了,她今日虽然去了幽微殿,可的确是给谢蕴送了不少东西,也没有在面上起冲突,为的就是在殷稷问责的时候可以推搪转圜。 可殷稷竟然问都不问就罚了她满宫的人。 她才复了妃位,就被皇帝如此重罚,日后怎么在宫里抬得起头来? “且慢,”眼见内侍省的人上来就要将闻竹拖下去,她连忙抬手阻拦,“本宫只是想着闺中和谢蕴姑姑有几分交情才会去见她,只是送了些东西而已,并未做半分出格之事,皇上切莫……” 玉春恭谨地弯下腰:“娘娘说笑了,皇上只是气您不爱惜自己,也不珍惜这个孩子,他舍不得罚您,只能让您身边的人长长记性了,好让他们记住为奴的本分。” 话音落下他似是想起来什么没说清楚,忙不迭补了一句:“皇上特意嘱咐了,说幽微殿的事他理都不想理,绝不会为此发作您。” 王惜奴被这份欲盖弥彰气得浑身一抖,理都不理?我信你个鬼! 若是当真不想理会,会封妃的旨意刚下就把她召去乾元宫敲打?会有两个狗奴才死死拦着门让她绞尽脑汁才能进去?会她前脚刚出幽微殿后脚就派了人来打她的脸? 她狠狠撕烂了手里的帕子,强自平复下情绪来:“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皇上,就说本宫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如此,求皇上开恩,若是这些人都罚了,谁来伺候照料本宫?其实我倒是也没什么,可这孩子不行啊。” 玉春叹了口气:“娘娘说的也有理……” 王惜奴心里一松,殷稷还是看重这个孩子的,他身边的人也不敢怠慢…… “不过皇上早有准备。” 玉春忽然话锋一转,抬手轻轻一拍,便有宫人端着托盘走了出来,上头摆着厚厚一摞佛经。 “在宫人受罚期间,就请娘娘静心抄写佛经吧。” 王惜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不止要罚宫人,还要罚我?我可是身怀龙胎,他就不怕……” “娘娘放心,”玉春姿态越发谦卑,“皇上断不会让皇嗣出事。” 话音落下,擅妇人症的几位太医刚好到了含章殿门前,大约是看出来了情形不对,几人进门后没敢多言,见礼后便退到了一旁。 玉春这才接着开口:“有他们在,必能保娘娘母子无恙。” 王惜奴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没想到殷稷这般不讲理,她分明没有对谢蕴做什么,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本宫要见皇上。” “皇上正在会见朝臣,怕是没时间见您……” “本宫可以等!” 王惜奴恼怒之下一口打断了玉春的话,玉春顿了顿,轻轻一叹:“怕是奴才话说得不清楚,那奴才就直言了,皇上现在并不想见您。” 这话太直白,刺得王惜奴脸色涨红,身上仿佛着火了一般,火辣辣地又疼又烫。 她再没能言语,玉春给内侍省的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连忙招呼人将一众随行宫人都拉了下去,却也没走远,就在含章殿的院子里。 因为受刑的人太多,内侍省的人连刑凳都没抬,将人按在地上就开始打。 击打声混合着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王惜奴被惊得回神,白着脸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不忍似的扭开了头,可隐在袖中的手却因为愤恨而用力到青筋凸起。 “娘娘请吧。” 玉春接过佛经,示意王惜奴可以开始抄写了。 事已至此,再挣扎也只会让场面变得更难看,王惜奴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门,可到底是气难平,再加上刚才还被谢蕴吓唬了一遭,刚一坐下肚子就隐隐作痛。 “我不行了,肚子好疼……快传太医……” 玉春也不敢怠慢,连忙喊了人来,可她毕竟已经安生修养了许多日子,月份又不小了,身体还算稳妥,故而并没有什么问题。 王惜奴却想起来谢蕴的话,立刻抓住了要走的太医:“你再仔细给本宫看看,可有的什么奇怪的病症?会传染的那种。” 太医轮流诊脉后都摇了摇头,王惜奴长松一口气,随即又恼怒起来,谢蕴这个贱人,果然是在骗她! 不过她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她正暗自平复复杂的情绪,玉春就咳了一声,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催促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王惜奴咬了咬牙,心里愤恨至极却不得不打开佛经,提笔蘸墨。 外头的惨叫还在继续,王惜奴似是见不得这种人间惨象,没写几个字手就是一抖,落下了一片墨团。 玉春也不着急,静静看着王惜奴一连写坏了五六张,直到外头所有随行宫人都受完刑进来谢恩,他才上前一步打算告退:“其实皇上还嘱咐了奴才一句话,让奴才转告娘娘。” 王惜奴抄了这一会儿,心口已经都是火气,怎么都压不下了,目光看得人凉沁沁的:“说!” 玉春仿若未觉,语气仍旧平和:“皇上说今日之事,只在含章殿里,不会传于他人耳,所以娘娘其实不必担心太多……奴才告退。” 玉春退了下去,王惜奴却愣住了,殷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顾及了她的颜面吗? 第396章 朕什么都不想知道 回到乾元宫复命的时候,殷稷还在小书房里没出来,前几日才当着世家的面和殷稷生了嫌隙的几位朝臣都在,这是秘密召见,钟白在门口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玉春不敢打扰,候在一旁等着殷稷忙完传召。 小半个时辰后小书房的门才打开,众人陆续出来,钟白亲自带人将几位朝臣护送出了宫。 听见里头没了说话声,玉春才抬脚进门,殷稷正靠在椅子上合眼小憩,看着有些疲惫。 其实往年这种时候政务早就停了,可今年不一样,殷稷怕给人可乘之机,并不敢放松,政务本就繁杂,偏前几天还出了场岔子,京郊几座村落都被大雪压垮了,成群结队的难民涌入京城。 他自小也过过苦日子,知道饥寒交迫的滋味,也知道民生艰难,出了这种事理应好生救济,可时机太不巧了,偏偏是赶在萧窦两家蠢蠢欲动的时候,这些难民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阴谋。 京城的安定太过重要,他不能拿来冒险,所以只能命人戒严城门,一个难民都不许放进来,同时从户部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救济,命工部搭建房屋安置,并命祁砚亲自负责粮食衣物。 他如今分身乏术,人手更是捉襟见肘,能做的只有这些,只希望他们能撑过这个冬天,等他将朝堂肃清就好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将这些政事暂时放下,正要问问玉春回来了没有,一睁眼却瞧见对方正轻手轻脚地往外头退。 “回来。” 玉春还以为殷稷睡了,不防备被喊了一声,浑身都是一抖,请安的时候险些咬到舌头。 殷稷摇头一叹:“出息。” 他用力掐了掐眉心,强打起精神来问话:“消息可封锁住了,朕现在还用得到她和王家,不能让人多想。” 提起正事,玉春总算从刚才的胆战心惊里挣脱了出来,一开口条理十分清晰:“是,您放心,打从秦嬷嬷出事,师父就清理了一遍内侍省,如今那边没有旁人的眼睛,听话的很,去含章殿的太医也都敲打过了,他们家中都有老有小,绝不敢胡言乱语,今日庄妃娘娘受罚之事,只有含章殿的人自己知道。” 殷稷点点头:“办的不错。” 玉春受宠若惊,连忙谢恩,殷稷抬了抬手,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抠了下桌面:“她可有说什么?” “庄妃娘娘是申辩了几句,奴才将您的话都说了,她倒是立刻就认了错,再没说旁地。” 殷稷不自觉抓了下衣角,她申辩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变换了一下姿势:“将情况详细说说。” 玉春被问得有些茫然,这还要怎么详细说? 他凝眉沉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连忙开口:“庄妃娘娘抄佛经的时候一连抄错了四五张,看着是气的厉害,可奴才临走前将您那句话告诉她的时候,她却变了态度,皇上当真是厉害……” “你想了半天,就想起来这个?” 殷稷木着脸打断了玉春,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可嫌弃却都写在了脸上,玉春被看得一头雾水。 不是这个,那还能是什么? 他不敢乱猜,怕让本就不高兴的皇帝更生气,犹豫许久才小声开口:“皇上想听什么?” 本来是十分稳妥的询问,却不想殷稷瞬间变了脸:“什么叫朕想知道什么?是你要说的。” “是是是,”玉春忙不迭附和,姿态十分卑微,“那……奴才该说什么?” “你!” 殷稷似是被堵住了,半晌后陡然泄了气,抬手揉着心口烦躁道:“下去下去,朕什么都不想知道!” 玉春灰只得退了下去,出了门还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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